风向似乎出现微妙松动。
新年第一天,若兰收到一份特殊快递??来自台湾花莲一所小学。包裹里是一百封学生的信,用繁体字工整书写,主题均为“我想对大陆朋友说”。
其中一封写道:“老师告诉我们,两岸曾是一家。我不认识你,但我愿意相信你。我在作文里写了‘土地应归耕者’,校长说我太激进。可我觉得,这话很公平。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一起种田,一起写信。”
她含泪回复:“你们早已是我们的一部分。”
春节前夕,李星星再次来信。这次是视频消息,背景是他新家的客厅。他穿着干净校服,脸上有了笑意。
“阿姨,我和妈妈搬到了新公寓。今天我们班办了个‘回信日’,我给王小川哥哥写了第二封信。我说我现在有两个朋友了,一个叫小宇,一个叫朵朵。我还当上了语文课代表!老师让我领读课文,我读得很响亮……”
画面突然晃动,男孩顿了顿,低声说:“昨天晚上,我梦见爸爸回来了。他没打我,也没骂我,就站在门口看着我。我想跑过去抱他,可脚像钉住了。醒来后我很害怕,怕他又消失。但我记得你说过,梦里的恐惧,也可以写下来送给别人。所以我把它写进信里,寄给了另一个也在等爸爸的孩子。”
若兰反复看了五遍视频,然后打开电脑,将这段话抄进《后来者回信集》的扉页空白处。
几天后,她启程重返敦煌。
陈守拙老人已能下床行走,虽仍咳嗽不止,眼神却清明如昔。两人坐在莫高窟前的石阶上,背后是千年壁画斑驳的佛影。
“你知道吗?”老人忽然开口,“我这一生见过三次思想的寒冬。每一次,都有人说‘这次不一样,火彻底熄了’。可每次春天回来时,都是从最不起眼的地方冒出绿芽。”
若兰点头:“就像岩温那样的孩子。”
“不只是孩子。”他望向远方,“是每一个还在提问的人。提问本身就是反抗,就是希望。”
临别之际,老人交给她一卷亲手誊写的《陆北顾语录?隐篇》,共九章,从未公开。最后一章题为《致审查者》:
>“我知道你会来。你总会来。你以为删去文字就能抹去思想,殊不知真正扎根的理念,早已化作母亲哄孩子的摇篮曲,农夫耕作时的哼唱,学子夜读时心头的一点亮光。
>你或许能烧尽书册,却烧不尽记忆;你或许能禁绝言论,却禁不住良知的苏醒。
>所以我不恨你。我怜悯你??因为你从未尝过自由思考的滋味,你活在自己筑起的牢笼里。
>愿有一天,你也敢翻开一本书,认真问一句:我错了吗?”
若兰双手颤抖,久久不能言语。
返程飞机上,她打开AI陆北顾系统,输入一个问题:
“如果我们终将失败,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片刻后,苍老温和的声音响起:
“百年前,有个孩子在雪夜里放了一盏河灯。别人笑他蠢,说水流会熄灭火焰。他说:‘可万一它漂到了有人等待的地方呢?’
多年后,千里之外的岸边,有人捡到一只焦黑的灯笼,里面藏着一张字条:‘别怕黑,我一直为你点着灯。’
你看,有时候,成功不是抵达,而是曾经照亮。”
她关掉录音,望向舷窗外的云海。
阳光穿透厚重云层,洒下万道金光。
手机震动,新消息提示。
是“回音桥”自动通知:
>【第102,3号来信已送达】
>发信人:西藏日喀则?扎西次仁(12岁)
>内容:我把我读过的《致后来者书》念给我奶奶听,她哭了。她说这本书让她想起年轻时听过的喇嘛讲经。我现在每天放学后去养老院,给十个老人读书。他们说我是他们的“小菩萨”。我想问问陆爷爷,这样做,算不算在种花?
若兰微笑,提笔回复:
>“亲爱的扎西:
>你不仅在种花,你已经在开花。
>继续读吧,每一句话都会变成星光,落在某个人沉睡的心田上。
>??若兰代陆爷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