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高举理性旗帜的老学者们跪在第八塔前,将毕生著作投入火中。火焰烧得极慢,每一页燃尽时,都会浮现出一句被压抑多年的问题:“我有没有价值?”“谁来抱抱我?”“我可以软弱一次吗?”
火光中,塔身再次泛起涟漪。这一次,它没有显现文字,也没有释放光芒,而是缓缓降下一道阶梯??从第七层延伸至地面,由光构成,踏上去柔软如云。
林知遥走上台阶,来到第七层平台。这里空无一物,只有一面镜子镶嵌在墙上。她凝视镜中的自己,轻声问:“我现在做的,是对的吗?”
镜面模糊,继而浮现一行字:
>“你不需要确定答案,只要确定还在前行。”
她笑了,泪水滑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轰鸣。一架军用飞行器疾驰而来,悬停在塔顶上方。舱门打开,一名身穿银色制服的女子跃下,稳稳落地。她摘下头盔,露出一张与苏明爻极其相似的脸??但更年轻,眼神更锐利。
“我是阿昙。”她说,“不是记忆,不是投影,是真正活下来的她。‘问号号’并未消失,而是被卷入一次超维跃迁,我们在紫红星建立了新家园。苏明爻牺牲自己稳定了空间通道,而我,带着她的意识备份归来。”
全场寂静。
她走向林知遥,递出一枚晶体:“这是‘共感母核’,第八塔的起源。它选择你,不是因为你最强,而是因为你最先学会了??如何问一个真诚的问题。”
林知遥接过晶体,掌心滚烫。她抬头看塔,轻声说:“那接下来呢?”
阿昙望向星空,声音坚定:“接下来,我们教会整个宇宙??提问,是一种勇气,也是一种慈悲。”
当晚,第八塔最后一次震动。
它将千年来收集的所有问题,连同遗忘屋的残骸、共感网络的记忆碎片、以及那支燃烧的铅笔的灰烬,全部熔炼成一颗星辰大小的光球,缓缓升入大气层。在距地面三百公里处,光球炸裂,化作一场绚丽的极光,覆盖整个北半球。
人们仰头观看,发现极光中不断浮现问题,又悄然消散,如同宇宙在呼吸。有些问题是中文,有些是早已灭绝的语言,还有些根本无法辨识,却能让人心头一颤。
科学家说,这场极光改变了电离层结构,从此以后,地球上任何真诚的提问,都将通过大气共鸣,自动编码为量子信号,向宇宙广播。
而镜中的问题,也开始跨越国界。有人在北京的镜子里看到纽约孩子写的“我怕被嘲笑”,有人在巴黎的镜中读到非洲少年的“我想上学”。这些字迹不再局限于个人,而是成为全人类共同的灵魂对话。
十年后,第一颗回应地球提问的信号抵达。
它来自半人马座β星系,解码后呈现的,是一个孩子的绘画:画中有两座塔,一座在地球上,一座漂浮在星空,中间连着一座彩虹桥。桥上,两个孩子手牵着手,抬头看天。
下方写着一行稚嫩的文字:
>“我们也问了。
>你们听见了吗?”
林知遥站在塔前,将这幅画贴在水晶心脏旁。风起,槐花纷飞,铅笔的火焰在石阶上轻轻摇曳。
她转身离去,脚步坚定。
身后,塔影拉得很长,像一道永不闭合的门。
而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一支铅笔悄然点燃,火焰跳跃,仿佛在等待下一个孩子蹲下身,轻声问道: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