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赶到教堂时,钟楼门口已聚集人群。几名白隼斥候试图疏散,但民众情绪激动,有人高喊:“让我们进去!一定是圣子显灵!”
“愚蠢!”莱拉怒喝,“你们忘了理查的遗言吗?‘别忘了怀疑的力量’!”
人群稍稍退却,但仍有不少人坚持要登楼查看。
萨拉丁正欲下令封锁现场,忽见一道瘦小身影挤过人群,冲到台阶前。
是那个曾在溪边画梦的少年。这些年他留在阿米拉学习历史与符号学,如今已是青年模样,眉宇间透着沉静。他抬头望向钟楼,脸色苍白。
“我没画过这个。”他喃喃道。
“什么?”萨拉丁上前。
“我的梦……塔是向上的,光是温暖的。可这座钟楼……”他指向顶端,“它的影子在动,像一只手,要把天抓破。”
萨拉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阳光正斜照钟楼,按理应投下笔直阴影。可此刻,那影竟如活物般缓缓扭曲,沿着墙面爬行,渐渐凝聚成一只巨手的轮廓,五指张开,似要攫取天空。
他猛地回头:“所有人后退!禁止任何人进入钟楼!”
命令尚未传遍,钟声骤停。
紧接着,整座塔楼剧烈震颤。砖石剥落,彩窗爆裂,一股灰白色的雾气从缝隙中渗出,带着甜腻腐香,宛如陈年香炉燃尽后的余烬。
雾中浮现出影像??一个孩子站在高处,背对众人,衣袍猎猎。
“是他……”人群中有人啜泣,“那个为我们死去的孩子……他回来了!”
不少人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唯有萨拉丁与莱拉僵立原地。
“不对。”莱拉咬牙,“那不是他。他的脸……看不见。”
的确,雾中孩子的面容始终模糊,仿佛被刻意抹去。而真正的无名男孩,最后跃下时曾回头一笑,清晰无比。
这是伪造的记忆,是情感的劫持。
萨拉丁拔出腰间短匕,高声喝道:“这不是归来!这是召唤!记住理查的话??当你看到所有人都感动时,更要警惕!”
青年学者猛然醒悟,迅速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铃,奋力摇动。
清脆铃声划破迷雾,如同利刃斩断蛛网。雾气中的影像晃动了一下,那只巨手猛地转向铃声来源,五指收紧,仿佛要将声音捏碎。
更多人清醒过来,纷纷掏出随身铃铛摇响。一时间,整条街回荡着杂乱却坚定的声响,如千万颗心跳同时擂鼓。
雾气开始溃散。
然而就在最后一缕灰烟即将消失之际,钟楼内部传出一声低笑??不属于人类声带所能发出的音调,更像是金属摩擦骨骼的震颤。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调查持续了整整三天。
白隼刺客彻查钟楼每一寸空间,未发现任何机关或星尘残留。那口钟的机械结构确实已腐朽不堪,理论上不可能自行鸣响。唯一异常的是,在钟槌内侧发现了一小片骨片,经犹太学者鉴定,竟来自第七位祭司的遗骸??那个发动清洗、妄图建立永恒梦域的尼古拉斯。
“他没死。”萨拉丁盯着那片骨头,声音冰冷,“他的意识碎片一直寄生在仪式残迹中,等待情感共鸣作为载体。”
“但他无法独立行动。”莱拉补充,“必须依附于人们的信念。只要还有人真心相信‘救世主应回归’,他就能借这份愿力短暂现形。”
“所以我们面对的敌人,不只是过去的幽灵。”青年学者站在窗边,望着重建的图书馆,“而是我们内心深处的软弱??对简单的答案的渴望,对痛苦的逃避,对英雄的依赖。”
萨拉丁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