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开始叠加,频率交织,竟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韵律。
周南闭上眼,泪水滑落。
这不是音乐,却又比任何交响乐更接近灵魂。
直播信号通过加密节点悄然扩散。起初只有几百人观看,随后裂变式传播。有人在Reddit发帖:“这是什么?我听不懂,但我哭了。”有人在Twitter上传片段,配文:“这才是人类文明该有的样子。”国内匿名论坛也出现了链接,标题叫《当你以为他们在制造噪音时,其实他们在重建世界》。
三小时后,国家网信办介入,全网封杀相关关键词。但晚了。视频已被下载、转存、刻录成光盘,在地下读书会、艺术社群、特殊教育机构间秘密流传。
当天傍晚,苏黎从上海打来电话,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教育局派人去特殊学校查小舟的档案,说要评估‘是否适合参与敏感社会活动’。他妈妈接到电话,吓得整夜没睡。”
“那就把学校搬到野外去。”周南说,“帐篷、篝火、大地当地板。只要还有一个人想听,我们就继续教。”
挂掉电话,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份文档??《听觉伦理宣言(草案)》。这是他昨夜写的,共十二条:
>1。声音不应被权力定义。
>2。沉默不是顺从,可能是窒息。
>3。“正常”是一种霸权,必须解构。
>4。听力障碍者不需要“治愈”,需要的是被听见的方式。
>5。犯罪者的忏悔权,应独立于惩罚之外存在。
>……
>12。当社会拒绝倾听时,艺术必须成为非法的扩音器。
他点了发送,收件人包括全球三十多位声音艺术家、残障权益学者、独立纪录片导演。附言只有一句:“如果我们都不敢发声音,那就让沉默爆炸。”
深夜,他又去了趟监狱管理局官网,提交了一份新的申请??这次是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顾问身份,援引《公民文化表达权国际公约》第六条,请求对临终囚犯开放非公开录音通道,并强调此举符合“人文教育多样性保护”原则。
回复还没来,但他知道,这场博弈才刚开始。
三天后,一场意外打破了僵局。
青海那边传来消息:扎西失踪了。
当地牧民说,那天早上他还照常放羊,哼着歌,可中午突然冲向山口,说“有人在叫我”。等大家追过去,只看到他留下的羊皮袄和半截折断的笛子。
周南立刻联系苏黎,派团队赶往高原。他自己则登上一班飞往西宁的航班。飞机上,他翻看扎西过去的采访记录,忽然注意到一段被忽略的细节??他曾提到,小时候梦见一座“会唱歌的山”,山里住着祖先的灵魂,只有纯净的心才能听见它的声音。
“他不是失踪。”周南喃喃道,“他是听见了召唤。”
抵达青海已是凌晨。寒风如刀,星空浩瀚。周南跟着向导徒步进入草原深处,在一处岩壁下找到了扎西的足迹。脚印一直延伸到一座孤峰脚下,那里有一处天然石穴,形似耳朵。
他们进去时,扎西正盘坐在地上,双眼紧闭,嘴里轻轻哼着那首曾在纽约地铁响起的旋律。他的脸瘦了一圈,嘴唇干裂,怀里抱着一块刻满符号的石头。
“那是古羌族的文字。”向导颤抖着说,“意思是‘天听’。”
扎西睁开眼,看到周南,笑了。他用手势比划:“我梦见你们的城市,全是墙。人们张嘴,却没有声音。我说,让我唱吧,可没人回头。然后我就醒了,听见山在叫我。”
周南跪下来,握住他的手:“你想回去吗?”
扎西摇头,又点头,最后做了个撕开喉咙的动作,再摊开手掌,仿佛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
意思是:我已经把声音留下了。
周南懂了。
有些人来到世上,就是为了传递一种频率。一旦传出去,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他没带扎西回来。他在石穴外立了一块碑,上面刻着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