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字连成一线,金光骤起,照彻整个洞窟。那些刻满墙壁的古老符文尽数亮起,与地脉雷纹共鸣,形成一张横跨九州的记忆之网。这一刻,不只是极北之地震动,而是整片大陆的地气都在翻涌。
西域沙漠深处,一座被黄沙掩埋三百年的古城突然浮现。城中央立着一块无字碑,此刻竟自行裂开,露出内里铭文:“吾名张守言,曾为净心会执笔官。吾焚书三百卷,罪无可赦。今留此碑,赎吾忘魂。”
文字浮现刹那,百里之内风沙停歇,夜空星光倾泻而下,宛如泪雨。
与此同时,东海孤岛之上,一位渔夫梦见自己驾船穿越风暴,船上载着数十卷竹简。他在梦中大喊:“不能沉!这是最后的《实录》副本!”醒来后,发现自家破屋角落竟真藏着一只密封陶罐,里面整齐码放着早已失传的《刑狱志》残卷。
消息传开,举国震惊。
人们开始意识到,这不是偶然,也不是幻觉。
这是一种觉醒??集体的、深层的、源自灵魂的记忆复苏。
而这一切的核心,始终指向北方那道永不熄灭的雷云。
数日后,京都派出使者前往极北,欲寻“守忆之坛”所在。然而无论何等精锐斥候、飞行法宝,皆无法穿越最后一段雪域。风雪之中似有无形屏障,凡怀私欲或疑念者,皆会被冻毙途中。唯有纯粹为“记”而来之人,方能前行十里。
最终,一名盲眼老者独自抵达洞府百丈之外。他是原忆园最后一位抄经人,双目因焚书之夜烟熏失明,却凭记忆重写了七万三千字《补遗录》。
他在风雪中跪下,双手捧出一本手抄本,轻声道:“柏先生,这是我这辈子写的最后一遍《实录》。我不知您是否还在,但我信您听得见。”
说罢,他将书置于雪地,叩首三拜,转身离去。步履蹒跚,却未曾回头。
当夜,柏青取出那本书,一页页翻阅。纸页粗糙,字迹歪斜,许多地方还沾着血渍与泪水。可正是这份真实,让鼎基再次震动,玉色光芒暴涨十倍。
他忽然笑了。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翌日清晨,雷云翻滚,紫电交织。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大雷纹自极北出发,沿地脉奔袭万里,贯穿南北。所过之处,山川震动,江河改道,更有无数废弃碑林、残破书院、荒废学堂中的古籍自动翻页,尘封文字逐一显现。
江南一座倒塌百年的小学堂遗址中,一群孩童玩耍时无意触发机关,地下石室开启,内藏完整版《童蒙须知》,扉页赫然写着:“柏青撰,柳芽校。”
孩子们不懂其意,却本能地将书抱回家中,交予长辈。
同日,西北边关戍卒在巡逻时发现,城墙裂缝中长出一株桃树幼苗,虽处严寒之地,却生机盎然。树皮上隐约可见刻痕二字:“念真”。
消息传至慈恩学堂,周念真正在授课。听到汇报,她怔住良久,随即起身走到院中,面向北方深深一礼。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桃林里,柏青坐在石凳上,手中拿着一支炭笔,在纸上写字。
她走近一看,纸上只有两个字:**后来**。
“先生?”她轻唤。
柏青抬头,对她微笑:“你看,春天总会来的。”
“可您……已经快撑不住了吧?”
“是啊。”他点头,“所以我把火种交给了你们。”
“若您走了,我们怎么办?”
“记住就行。”他说,“只要有人记得,我就没有离开。”
梦醒时,窗外春雷滚滚。
数月后,新一届“记日”大典举行。百万民众齐聚忆园,齐声诵读《实录》。皇帝亲自主持仪式,宣读诏书:“自今日始,凡篡改历史、抹杀真相者,视同叛国;凡守护记忆、传承实录者,赐‘守心勋章’。”
话音未落,天空雷光骤闪,北斗七星再度移位,勾勒出一人执笔书写之形。随后,一行金字浮现虚空:
**“我在守。”**
全场肃然,万人跪拜。
就在此刻,极北洞府内,柏青最后一次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