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千顷良田已被豪族改建为园林别院,亭台楼阁林立,美人倚栏赏花,丝竹之声不绝。曹霖率队直入,命人拆毁围墙,掘开假山水池,露出底下仍存的古老渠系??那正是张氏先祖所修“九曲引泉法”,历经百年未朽。
“这渠,曾养活三千户人家。”曹霖站在池畔高台,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今日,它要重新醒来。”
话毕,他亲自执锄,第一下砸向池底玉石铺面。轰然一声,裂纹蔓延。紧接着,千锄齐落,万人呼应。不到半日,园林尽毁,渠道重通。曹霖命人引丹江支流水入渠,清流汩汩流淌,穿过干涸百年的土地,最终注入早已废弃的蓄水塘。
就在水流满塘之际,异变再生。
塘底淤泥翻涌,竟缓缓升起一座石碑。碑身斑驳,但铭文依稀可辨:
>“建安八年,春旱无雨,曹公亲巡南阳,见民掘草根充饥,遂下令开仓赈粟,并拨军粮十万斛助民复耕。此陂自此称‘活命塘’。凡我子孙,永世不得侵占。”
落款赫然是“南阳令司马芝谨记”。
全场寂静。连那些曾嘲笑“春使者不过是江湖术士”的士人也低头无言。
曹霖命人将血书拓印于碑侧,又让三百户人家各取塘水一瓢,浇于自家新分之田。仪式结束时,天空忽降细雨,不疾不徐,润物无声。农人们仰面承泽,泪与雨混。
七日后,消息传遍九州。
扬州广陵豪族闻风而动,连夜将侵占田亩契约焚毁,主动退还两成土地;荆州江陵宗室湖田案重启审理,三名贪官下狱;幽州涿郡匈奴千夫长遣使送来羊羔百只,称“愿为春耕献牲”;交州峒寨少女们编了一支新歌,在岭南山岭间昼夜传唱:
>“犁破千年铁锁链,
>铃唤万里同心田。
>曹公虽去魂不灭,
>一粒种子一重天。”
然而风暴亦随之加剧。
成都宫中,那位曾批下“依策施行”的年轻皇帝突然病倒。御医束手,太史奏称“天象有异,荧惑守心”,恐主国运动荡。清忆司残党趁机密奏,谓“曹霖聚众祭碑,实乃图谋复辟魏室”,并呈上伪造文书,伪托曹植口吻,写有“神器当归曹姓”之语。
朝堂震动。
蒋琬力辩无效,被软禁于府中。尚书台连发三道檄文,责令曹霖立即解散队伍,返归陈留,否则将以“谋逆”论处。
消息传来当日,展宏原风雨大作。
曹霖独坐帐中,面前摆着七物遗信、断剑、海图……最后是那卷亲手抄写的《均田策》残稿。他提笔欲改,终又放下。窗外电闪雷鸣,一道惊雷劈中营地外老槐,树干断裂,却未起火,反而从焦痕中渗出清泉,汩汩不绝。
次日凌晨,一名游方僧人冒雨而来,怀中抱一青铜小鼎,说是武侯祠老卒临终托付,唯有曹霖可启。
曹霖抚鼎良久,忽觉底部刻有细字,需以血滴方显。他割指拭之,现出一行小篆:
>“亮一生谨慎,唯恨未能行屯田于蜀中。若早知今日之效,宁负骂名,亦当为之。此鼎藏我毕生农政笔记,交汝执掌,望继往圣绝学,开万世太平。”
曹霖伏地痛哭。
三日后,他做出决定:留下赵统继续督耕展宏原,自己单骑赴成都。
一路西行,步步艰险。清忆司刺客屡次伏击,皆被沿途百姓拼死阻截。有樵夫以身挡箭,临终只说一句:“我家娃能上学堂了……值了。”有渔妇驾舟渡他过江,不肯受酬,只求在田册上添个名字:“我也想分半亩地,种点菜给红军娃娃吃。”
抵达成都那日,正值夏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