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夜,孩子们聚在火塘边。杨校长拿出一把破旧的口琴,吹了一首苗族古调。歌声低回,像从地底升起的叹息。阿岩坐在角落,怀里抱着那部老年机,手指一遍遍摩挲着按键。
许风吟翻开《回声档案》,在第六十五页写下:
>**阿岩,11岁。
>他用一只乌鸦风筝,把奖状读给死去的父亲听。
>他的沉默,不是冷漠,而是承受太多。
>承受死亡的突然,承受母亲的缺席,承受旁人的误解。
>可当他终于开口,说的不是怨恨,而是骄傲。
>如今,风已捎去他的告慰,
>而他的母亲,正提着行李,穿越千山万水,向他奔来。**
车子再次启程。高原的日光洒在车顶,暖得让人恍惚。途中经过一片废弃的茶园,荒草丛生,茶树歪斜。张老师下车拍照时,在一间塌了一半的看护房里发现一本日记。
封面写着“李秋兰,四年级”,内页全是图画:一个女孩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头顶压着一块巨石;她在河边洗衣服,身后站着冷笑的同学;她站在家门口,门上贴着“欠债”二字;最后一页,画着她跳进井里,水面漂着一朵纸折的花。
日记背面,有一行铅笔字:
>“我讨厌我自己。
>如果我不出生,家里是不是就能轻松一点?”
许风吟将日记复印,原件寄往当地妇联,并附信:
>“请找到李秋兰。告诉她,有人看了她的画,心痛得整夜未眠。
>你不是负担,你是被迫承担了不该属于你的罪疚。
>你的痛苦值得被看见,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答案。
>而这个世界,终将有人为你点亮一盏灯。”
深夜停车休息,赵医生忽然说:“你知道吗?阿岩的语言激活模式,和周小雨高度相似。都是长期压抑型创伤,伴有强烈的自责倾向。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一旦确认安全,情感释放极其彻底。”
许风吟望着星空:“所以我们要做的,不只是干预,是重建归属感??让他们相信,即使最深的伤口,也能被温柔触碰。”
张老师打开平板,更新数据:
《回声档案》已收录故事六十七则,
干预心理危机三十一场,
促成家庭重聚二十六次,
园艺治疗覆盖九省三十校,
“梦境剧场”试点学校新增七所,
林小禾的新留言又来了:
>“小禾今天主动举手回答问题了。老师表扬他声音洪亮。
>我租的房子阳台朝南,我种了一盆薄荷,他说那是‘姐姐的味道’。
>许老师,你说得对,声音真的能长出根来,扎进土里,开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