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个女孩读完信,齐齐扑进大人怀里时,整个会议室哭成一片。那些积压多年的愤怒、委屈、恐惧,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
许风吟按下录音键,记录下这一场迟来的和解。
一周后,孩子们恢复进食,面色渐渐红润。学校成立了“心灵角”,墙上贴满学生写的匿名心事:“我讨厌我爸的新girlfriend”“我希望我妈别再问我考第几名”“我偷看过同桌日记,现在很后悔”。
许风吟教他们用声音代替伤害??把骂人的话录下来,然后删掉;把不敢说的话写成诗,放进漂流瓶挂在树梢。
临行前,三个女孩送来一幅集体画作:一座桥横跨峡谷,桥上站着三对父母牵着孩子的手。桥下深渊漆黑,但桥身缀满星星般的小灯,每一盏都写着一个词:“听见”“原谅”“活着”。
画背面有一行小字:
>“原来我们不需要死,也能让大人看见我们。”
许风吟将画小心收进防水夹层,贴在车厢内壁第四面墙上。至此,《回声档案》已新增二十三页,记录四十七个故事,挽救六次自杀危机,促成十五场家庭重聚。
车子驶向下一站??甘肃荒漠边缘的一所寄宿制中学。留言来自一位语文老师:“班上有个男孩,连续三个月在作文本上画同一个梦:他站在沙漠中央,喊一万遍‘妈妈’,风把声音卷走,不留痕迹。”
导航亮起红点,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
赵医生翻看新病例资料,忽然问:“你说,我们真的能救所有人吗?”
许风吟望着前方蜿蜒入沙丘的公路,轻声道:“不能。但我们必须让每一个快沉下去的人知道??
**有人正朝着你的声音跑来。**”
车轮碾过戈壁,扬起一阵尘烟。风从西北吹来,干燥而凛冽,却裹挟着某种近乎温柔的执拗。
傍晚时分,他们途经一片废弃的胡杨林。枯枝如骨,扎根于龟裂的土地,却仍有几株冒出嫩绿新芽。张老师下车拍照,忽然在一堆风化的纸堆中发现一只残破的信封。
里面是一封未寄出的信,字迹稚嫩:
>“老师,你说树死了还能活吗?
>我家门前的枣树被砍了,爸爸说它再也长不出果子。
>可今年春天,根部钻出了小芽。
>我偷偷浇水,它越长越高。
>我想,人是不是也这样?
>即使心被伤透,只要还有一点力气,也能重新长出来?”
署名:李木。
许风吟读完,久久不语。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种子罐,倒出一颗胡杨籽,轻轻埋在那株新生的小树旁。
“种下吧。”他说,“等明年再来,说不定能乘凉。”
夜幕降临,星空浩瀚。车内灯光微弱,许风吟翻开《回声档案》第一百六十一页,提笔写下:
>李木,男,十二岁,汉族,甘肃省酒泉市金塔县人。
>父母离异,随父生活,长期遭受言语贬损与情感忽视。
>表现出慢性抑郁倾向与自我价值否定,但存在潜在希望建构能力。
>发现其通过照料植物实现情绪代偿,具备艺术表达潜力。
>建议引入园艺治疗与叙事绘画干预,建立安全依恋通道。
>备注:他问树能不能活。我说,能。我相信他也一样。
合上本子,他望向窗外。一轮明月悬于沙丘之上,清辉洒落,如同无数失语者终于开口的光。
车轮再次启动,驶向更深的夜。
而在千里之外的海南渔村,林小禾正坐在海边画画。她不再折纸船,却开始教其他孩子做风筝。一只只彩色风筝飞上天空,尾翼飘着写满思念的纸条。
其中一只飞得最高,上面写着:
>“阿弟,姐姐今天笑了。
>风比海温柔,能把话送到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