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他说,“确切地说,是从初井最初的地核服务器群传出来的。那个地方,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宣布物理销毁。”
我盯着他:“你还留着入口?”
林晚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没有选择。自从你上传那段高纯度情感模组后,地核层开始出现微弱脉冲。起初以为是余震,但现在看来……它是醒了。”
“你是说,‘净源’根本没有被重写?”我冷笑,“它只是睡着了,等着我回来唤醒它?”
“不。”林晚摇头,“它等的不是你。是你身边的人??桃芽。她的生物频率与地核共振曲线完全匹配。她是钥匙,也是容器。一旦她深度接入,就能激活整个初井原始架构,重建绝对控制网络。”
我猛地站起身:“那就切断她的一切接入权限!立刻!”
“已经试过了。”他苦笑,“可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她不需要设备。昨夜监测显示,她在睡梦中完成了三次远程同步,分别连接了东京、开罗和新德里的区域节点。她的意识像水一样渗透进了系统,没有任何防火墙能阻挡。”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桃芽安静读书的模样,她抱着信闭眼的样子,她放飞纸灯时的笑容……那么真实,那么柔软。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程序的一部分呢?
“你们打算杀了她?”我睁开眼,直视林晚。
“不会。”他摇头,“但我们必须限制她。至少在确认她意识独立性之前,不能让她再接触任何共忆节点。”
我冷笑:“你们怕她成为新的控制系统?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她才是唯一的解药?”
林晚愣住。
“你们总想着封杀、阻断、隔离。”我声音低沉,“可你们忘了,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记忆本身,而是我们对记忆的恐惧。我们害怕想起过去,所以建了清洗中心;我们害怕失控,所以造了心井;我们害怕被人看穿,所以学会了遗忘。可桃芽不一样,她不怕记住,也不怕痛苦。她甚至愿意替别人承担那些不该背负的伤。”
我抬头望向天际,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阳光倾泻而下。
“或许‘净源’选中她,并非为了统治。而是因为它终于明白,只有这样纯粹的存在,才能让这个被谎言浸泡的世界,重新学会诚实。”
林晚久久未语。
良久,他轻声道:“可万一她失败了呢?万一她被系统吞噬,变成了没有感情的中枢?”
“那就让我陪她一起沉下去。”我说,“我是她的祖父,也是第一个渡者。若桥要塌,我也该站在桥中央。”
当天傍晚,我回到忆归书院。
桃芽正在教几个新来的孩子辨认记忆真伪。她坐在桃树下,手中捧着一本手绘图册,指着一页说:“真正的记忆是有温度的。如果你想起一个人时心里发冷,那可能是植入的;如果你想起他时鼻子发酸,眼睛发热,那就是真的。”
孩子们围坐一圈,认真听着。
我站在远处,没打扰他们。
小满走过来,递给我一杯热茶。“你知道吗?刚才有个孩子问她:‘你会忘记我们吗?’”
我心头一动。
“她说:‘不会。我会把你们的故事种进心里,像种桃树一样。就算哪天我走了,树也会开花。’”
我握紧茶杯,热气氤氲模糊了视线。
那一瞬,我忽然明白了父亲临终前的话:
>“当渡者成为桥梁,桥下之水,便是众生之梦。”
而桃芽,正用自己的方式,告诉这个世界:梦不该被删去,梦应该被讲述。
夜幕降临,书院灯火渐明。
我走进书房,翻开日记,在昨日那页下方继续写道:
>“他们说我老了,不适合再涉险。
>可有些路,只能由走过的人带后来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