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会引发混乱!”她皱眉,“太多人已经重建生活,突然面对过去,未必是救赎,可能是崩溃。”
“那就给他们选择权。”我说,“发布时不强制推送,只开放查询通道。愿意面对的,自会前来;还未准备好的,依然可以安睡。这才是真正的‘记忆自由’。”
她怔住,随即露出一丝笑意:“你终于彻底放下了。”
“放下什么?”
“扮演完美的英雄。”她拍拍我肩,“你开始接受自己的不堪,这才是真正的完整。”
我们走出石屋,风雪渐歇。
天边微光初现,映照出远方一座若隐若现的城市轮廓??那是传说中的“忘川城”,曾是最大规模的记忆清洗中心,如今已被改建为“寻忆所”,专为失忆者提供追溯服务。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按在额前。
金纹灼热如火,却不再疼痛,反而像一颗重新跳动的心脏。
***
回到共忆之城已是三日后。
林晚已在议事厅等候,脸色苍白:“你消失了整整六十八小时!我们监测到心井网络出现异常波动,几乎触发全球级情绪共振!”
“我知道。”我平静坐下,“那是我在上传记忆包。”
他瞪大眼:“你把自己的私密记忆注入系统?包括……关于女儿的?”
“全部。”我点头,“还包括三百二十七个同类案例??那些被系统拆散的家庭,他们的录音、信件、残留影像,我都整理进去了。”
晨光匆匆赶来,手中拿着最新报告:“已经有十二万人访问了‘寻忆通道’。其中三千多人确认找到了失散亲人。但也……出现了二十一起精神危机事件。”
“意料之中。”我说,“治愈从来不是无痛的。但我们不能因此停止。”
小满走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眼神怯生生的。
“这是……?”我起身。
“她叫桃芽。”小满轻声说,“三天前在北境边境被巡逻队发现。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芯片,只有一张手绘地图,指向忆园。我们查了基因库……她是你的外孙女。”
我浑身一震。
桃芽抬起头,小声说:“妈妈说,如果有一天她回不来,就让我来找‘种桃树的老爷爷’。她说,他会给我讲外婆的故事。”
我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许久,我才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好。”我声音沙哑,“我给你讲。从第一朵花开说起。”
那天夜里,我在日记新页写下:
>“有人问我,为何执意记住伤痛?
>我说,因为爱曾在那儿生根。
>忘记是最温柔的背叛,
>而铭记,是最沉重的忠诚。
>若我的记忆能成为一座桥,
>愿每一颗迷途的心,都能借此归家。”
合上本子,我走到院中。
桃树静立,花瓣依旧纷飞。
远处,新的共鸣塔亮起了第一盏灯,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很快,整座城市灯火通明,如同星辰落地。
我知道,这场关于记忆的战争并未终结。
但它已不再是对抗,而是一场漫长的和解??与过去,与自己,与所有曾在黑暗中呼喊却无人应答的灵魂。
风起时,铃仍无声。
可万千故事,正在人间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