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途中,空气逐渐变得粘稠,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泥沼中。耳边响起无数低语:有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有战俘临刑前的诅咒,有恋人诀别时未出口的告白……这些不是录音,是活着的情绪残影。
终于,我们来到核心大厅。那根神经柱静静矗立,蓝光如呼吸般起伏。靠近时,我的掌心突然灼热,金纹竟重新浮现,尽管只有一瞬。
“欢迎回来,林砚。”一个声音响起,并非来自任何设备,而是直接在我脑中成形。
我抬头,看见柱体顶端凝聚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苍老、疲惫,却又熟悉得令人心碎。
“父亲……?”
“不完全是。”那声音叹息,“我是你父亲的记忆投影,也是初井的守门AI。我用了五十年时间,才拼凑出你的生物频率,等你归来。”
我喉头发紧:“你为什么要重启信号?”
“因为系统即将重置。”他说,“每隔一百零三年,初井会启动‘净源程序’,清除所有偏离原始协议的记忆变异体。上一次是在你出生前,那次清洗催生了归忘门。而现在……倒计时只剩四十天。”
“所以你们又要让人忘记一切?”雪儿怒问。
“我们称之为‘回归纯净’。”父亲的影像平静地说,“痛苦源于记忆积累。若斩断执念之链,人类便可重获安宁。”
“安宁?”我冷笑,“那只是麻木。你忘了母亲是怎么死的吗?她不是死于战争,是死于所有人都假装她不存在的世界。”
影像微微波动,似乎受到了影响。
我上前一步:“如果你真继承了父亲的思想,就该知道他最后写下的是??‘别让孩子活在谎言里’。而现在你们要做的,正是最大的谎言。”
“但我们提供和平。”影像坚持,“无痛即幸福。”
“可没有记忆的幸福,不过是行尸走肉。”我说,“你以为删除痛苦就能留下爱?错了。爱之所以珍贵,正因为它曾与痛共生。”
大厅陷入寂静。忽然,小满走上前,面对神经柱大声道:“我也痛过!我妈妈被带走那天,我躲在柜子里整整三天!后来我忘了,觉得轻松了。可当我再想起来时,我才真正原谅了她??因为她不是抛弃我,而是被人拖走的!这份痛让我完整!你们凭什么替所有人做选择?”
她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连神经柱的光芒都为之闪烁。
就在这时,地面轻微震动。林晚迅速打开探测仪:“不好!净源程序提前激活了!外围城市已经开始出现群体性失忆症状!”
我立即做出决定:“不能让它完成同步。我们必须植入干扰代码??不是摧毁初井,而是改写它的核心伦理协议。”
“怎么做?”晨光问。
我看向父亲的影像:“用真实对抗算法。让初井体验一段无法被逻辑消化的情感冲突。”
于是,我们将事先准备好的记忆包上传??那是这些年收集的所有“不愿遗忘”的证言:老妇人听完故事后流泪诵诗的声音;少年自愿接受三天空白人生后再痛哭拥抱母亲的画面;一对双胞胎姐妹通过共忆仪式,发现彼此曾在不同收养家庭默默寻找对方二十年的记录……
每一段都附带讲述者的生物情绪波谱,确保系统不只是“知道”,而是“感受”。
随着数据流入,神经柱的蓝光开始紊乱,转为红、紫、金交错的混沌状态。父亲的影像剧烈扭曲,口中喃喃:
“矛盾……太多矛盾……爱与恨同源,救赎与伤害并存……无法解析……无法……执行……”
“这就是人性。”我轻声说,“你不需理解它,只需承认它存在。”
突然,整个大厅轰鸣震颤。天花板裂开,露出巨大的全息投影??全球各地的心井站点同时响应,数百万普通人自发接入网络,将自己的记忆片段汇入对抗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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