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背影透着倔强,度朔还是放缓语气补了一句:“过往的恩怨纠葛,自有因果。你量力而行就是,不必事事压在心头。”
她捏紧药瓶,依旧没有回头,只低声应了句:“……谢了。”
回到房中,她摊开双手。
左手握着冰夷留下的青玉瓶,右手是度朔刚给的素白瓷瓶。
两瓶丹药静静躺在掌心,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摇头轻叹一声,她终究拔开了度朔那瓶的塞子。
药效温和化开,很快抚平了躁动的思绪。她将满脑子的纷杂念头统统抛却,终是沉沉睡去。什么破命人,什么身世恩怨……全部模糊在梦境边缘。
黄泉渡口,薄雾氤氲。
一艘老乌蓬船静静泊在岸边,船身虽布满岁月刻痕,被仔细修补过后,旧木与新料交错,透着一股历经沧桑后的坚韧。
老船工的手掌一遍遍抚过船壁,眼眶泛红:“这老伙计……也有焕发新生的一天……”
他佝偻着转向度朔,声音沙哑:“大人,真不用老朽摇橹?孟姥特意交代,您若需要,我这把老骨头还能……”
“你这身子骨,经不起寂灭潮汐冲刷。”度朔打断他,抛去一枚触手温润的暖玉:“这两日修船耗神,佩着它温养魂火罢。”
老船工接过,颤巍巍躬身:“谢大人体恤……”
刚踏上甲板的鱼九,下意识地将斗篷的系带又紧了紧。
这身装束是度朔敲开她房门时递来的。一套利落的衣裤劲装,外罩一件带着兜帽的厚实斗篷,说能抵御寂灭潮汐特有的蚀骨湿寒。
站在微微摇晃的船头,她想起在人间,只在古镇景区坐过那种吱呀作响的摇橹船。没想到在九幽,还能体验这种古拙的渡河方式。
因为担心晕船,鱼九心里忐忑,不禁开口:“那……谁来摇橹?”
度朔目光投向渡口石阶,唇角微扬:“这不就来了。”
只见玄狐落癸正带着朱索匆匆赶来。
落癸踏上甲板:“久等。”
“夜游神执意要复核朱索经手的所有巡夜记录,确保没有疏漏,才给批了告假。好在没耽误太久。”
度朔轻嗤一声:“那老东西,轴的跟个秤砣一样。”
对于自家顶头上司被如此评价,朱索竟也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待他们全部上船,落癸见老船工仍在岸上垂手而立,不由看向度朔。
“你来摇橹。”度朔朝船尾的木桨示意。
落癸的狐耳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不愧是幽都卫,真是样样精通。”鱼九由衷赞叹。
度朔掀帘坐进蓬内,闻言轻嗤:“它们没点本事,怎配在冥主跟前当差?”
落癸执桨颔首,狐尾在身后优雅一旋:“度朔大人谬赞。”
它腕间巧劲一送,木桨破开幽暗水面,舟身如墨色利箭般滑入河道。
朱索随鱼九低头钻入船蓬时,听得老船工沙哑的嗓音混着水声传来:
“各位大人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