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贵妃确实点到了关键之处——虽说找这蛊母费了一番功夫,但它实际藏得并不深,也未被趁机销毁——要么是来不及,或者刻意希望被人发现。
如此匆忙布局,简直像是没料到皇后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否则为何不趁帝后不在宫中时动手,岂非更容易些?
“对啊,况且贵妃娘娘若真要做些什么,前段时日兼理后宫明明是最佳时机,为何偏要等到现在?”沐嫔向前一步道。
“或许是蛊毒发作需要时间?”春贵嫔幽幽插了一句,“又或者,在等皇后娘娘回来给她的好姐妹撑腰……?”
云柔哲深蹙起月眉,微微按了按太阳穴,恢复面沉如水,“兹事体大,尚无实据,岂容尔等妄自揣测。”她顿了顿,抬眼向垂窈温和道,“垂窈姑姑可知,这果盘被送来之后,都有谁碰过?”
垂窈向殿中挪了一步,微躬着身回禀:“太后觉得好看,是昨日才拿出来用的,除了奴婢用它装了些水果之外,并无旁的宫人碰过……”
显然她有话不便直言,于是云柔哲又问,“那除了母后用过这果盘中的瓜果,可还有旁的妃嫔动过?”
垂窈果然双手交握于腹前,未经犹豫,“昨儿个和今日都只有淑妃、德妃两位娘娘来过。”
此话一出,皇帝立时侧目看向被提及的两人,她们也随即跪在殿前。
“皇上,太后是表哥的母亲,臣妾的姑母,臣妾断无理由毒害她啊……”德妃明晃晃举着包扎过的手指,掩面似要落下泪来。
淑妃亦面色煞白,眼底闪过一丝惊惶,转而跪直身子细声道,“陛下明鉴,臣妾只是想来探望大皇子,从未动过什么,也不敢有旁的心思。”
“但若太后病了,淑妃娘娘岂不是就可以把大皇子夺回去了……?”景贵人似不经意说了这么一句。
“淑妃娘娘好歹也是太后身边的旧人,怎么可能谋害太后娘娘呢……”一旁的妤美人不满地嘀咕着,声音小得像是只想让景贵人一人听见。
然而她话音方落,星悟已掀帘而出跪到帝后面前:“皇上,娘娘,太后娘娘体内的毒已解,暂无性命之忧,再服些药安神补气,不出明日便能醒来!”
星悟说罢才长吁一口,额上挂着细密汗珠,双颊因激动而微微泛红。
垂窈姑姑立马双手合在胸前,口中默念着神佛保佑,忙不迭进了内殿。
“好,甚好。”君珩不由站起,欣然覆上云柔哲的手轻轻拍着,“医女星悟救护太后有功,朕重重有赏。”
星悟恭敬谢恩。
德妃已喜极而泣,众人也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皇上……”
云柔哲方一转面看向君珩,对方已了然她的意思。
他略一沉吟便负手郑重道,“此事尚有疑点,就交给皇后细查处置,水落石出之前不得声张。”
“皇上,满宫皆知皇后与容贵妃交好,既然容贵妃难脱嫌疑,皇后娘娘不该避嫌么?”德妃理直气壮,忿忿不平。
可皇帝并未搭理她,而是拧着眉深深望向皇后,掌心贴上她额头的一瞬浮起肉眼可见的慌张。
“怎么这么烫?”
怪不得她从方才就频繁揉着两颞,肩头因泛冷而微不可察地缩瑟着,脸颊又因发热而隐隐泛着微红。
星悟立刻跪膝向前一步捏住云柔哲垂下的腕处,“恕臣失职,娘娘风寒至今还未服药,怕是已经发起烧来……”
君珩闻言如临大敌,刚欲俯身将她抱回福宁宫去,卓公公就带着内务府总管踏入殿来。
吴总管扑通一声跪于殿上,连连叩首,“皇上恕罪,奉命给太后送果盘的小信子昨日就没来当值,今日派人去庑房里寻,人连带随身衣物都不见了……”
殿中骤然寂静,景贵人眼波流转着左右张望一阵,小心试探道,“莫不是畏罪潜逃……?”
皇帝面色阴得厉害,又见卓公公在旁欲言又止,略有不耐道,“还有何事,快说。”
卓公公只得躬了身,“冬国公为首的几位重臣还在御书房等着陛下……”
公公说得隐晦,意思却再明显不过——前朝也已知晓太后突患恶疾,正待皇帝给个说法。
深邃莫测的桃花眼陷入沉默,居高临下地扫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