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卫对着文沐野微微颔首。
大导演的派头就是这样,只不过……他眼神看到了文沐野身旁的一道人影。
“佳卫导演!”
田状状微微笑着,拍了拍文沐野的肩膀:“我的学生!”
“哦,哈哈,。。。
夜深了,城市沉入一种近乎透明的寂静。林默走出照相馆,手里攥着刚洗出来的照片,边角还带着温热的潮气。他没有打车,沿着街灯昏黄的光一路往工作室走。风从巷口灌进来,吹动衣角,也吹散了白日喧嚣残留的热度。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阿阮发来的消息:“陈树生今天上了第一节绘画课,孩子们围着他画了一整天。有个自闭症男孩第一次主动握了他的手,然后在纸上涂满蓝色??他说那是‘声音的颜色’。”
林默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天空。云层稀薄,几颗星若隐若现。他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自己蜷缩在片场角落,听着导演怒骂“龙套就是背景布”,而老周蹲在一旁修他的破皮鞋,一边缝一边说:“人这一辈子,不怕走得慢,就怕站住了不动。”
那时他以为那只是老人的安慰话。现在才懂,那是用一生踩进泥泞里换来的真理。
工作室的门虚掩着,灯还亮着。推开门,大川正趴在剪辑台上打盹,耳机滑到脖子上,屏幕上停在一帧画面:赵卫国坐在空房间前擦桌子,动作缓慢却坚定,阳光斜照在他布满皱纹的手背上。
“还没睡?”林默轻声问。
大川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等你呢!刚收到一个包裹,寄给‘底片人生项目组’,没留名字,只有地址写着甘肃张掖。”
林默走过去拆开纸盒,里面是一双军绿色的解放鞋,鞋帮磨损严重,内衬已经发黑,但鞋带系得整整齐齐。附带的信纸折成小方块,字迹稚嫩:
>“叔叔你好,我叫李小禾,十二岁。这是我爸爸的鞋子。
>他是边防兵,在雪山巡逻时摔下去了。战友们把他背回来的时候,脚上只剩一只鞋。这只,是我在他宿舍柜子里找到的。
>妈妈一直不让我说想他,怕她哭。可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他站在雪地里挥手,穿着这双鞋,喊我‘小禾,回家吃饭’。
>我不知道该怎么记住他,只记得他每次回家都会蹲下来帮我系鞋带,特别认真,说‘鞋带系紧了,路才走得稳’。
>现在我每天都自己系,打两个结,像他教的一样。
>你们能把我爸爸的故事放进展览吗?我不求别人记住他,只希望……还有人知道他曾在这世上好好活过。”
林默把信读了三遍,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大川摘下耳机,低声说:“这孩子……录了一段音频,夹在信封后面。”
林默翻出那张微型录音卡,插入播放器。
短暂的沉默后,传来一阵细弱却清晰的声音??是个少年努力压抑哽咽的独白:
>“爸,今天升旗仪式,我当护旗手了。校长念我的名字时,我没哭。可回到教室,全班鼓掌,我就忍不住了……我想让你看见……我一直都很勇敢……”
>(停顿,呼吸颤抖)
>“他们说你是英雄。可在我心里,你就是爸爸。你会笨拙地煮糊面条,会偷偷给我零花钱,会在电话里听我弹琴五分钟,哪怕根本听不懂。”
>(长久的静默,接着是一声极轻的笑)
>“下次巡逻,别走太远。家里的鞋,我给你留着。”
录音结束,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的声音。
良久,大川抹了把脸:“我们得去一趟张掖。”
林默点头:“不止是张掖。还有山西赵卫国、云南支教老师的老乡、那位地震中救子的父亲所在的县城……这些故事不能只靠邮寄和转发。我们要亲自走一遍,拍下来,录进去,让他们的脸真正出现在镜头前。”
“可这不是纪录片,是巡展项目。”大川提醒。
“那就改。”林默站起来,走到墙边,撕下一张旧计划表,“从今天起,《底片人生》不再只是结尾加一段声音的作品。我要重剪它??加入新章节,叫‘回访’。每一双鞋,每一个故事,都要有一次面对面的凝视。”
大川怔住:“你要推翻已经获奖的版本?”
“奖项属于过去。”林默望着墙上贴满的信件与照片,“而现在,有人正等着被世界看见。比起奖杯,他们更需要一次真实的回应。”
第二天清晨,两人开始整理行程。第一站定在张掖,随后南下云南,再转赴四川北川,最后回到山西。路线图在白板上连成一条蜿蜒的线,像极了中国地图上无数普通人一生未曾跨越的边界。
临行前夜,林默独自来到槐树巷旧址。修鞋摊早已拆除,地面铺了沥青,唯有一块小小的铜牌嵌在路边:
>“此处曾为周氏修鞋铺,经营者:周建国(1943-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