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裁决者,还在高阁之上。
关陇缓缓睁开眼,对身旁千牛卫道:“传旨。”
“喏。”
“嘉奖崔、裴二族护驾有功,赐田千顷,赐金万两,子弟优先入仕,三代免税。”
众人闻言皆松一口气,以为风暴已过。
谁知关陇接着道:“其余参与叛逆之族??郑、王、卢(残余)、韦、杜、柳、薛……凡五品以上官员及其直系亲属,尽数收押,抄没家产,男丁充军西域,女眷没入教坊司,三代不得科举。”
命令下达那一刻,皇城内外鸦雀无声。
这不是胜利后的宽恕。
这是斩草除根的清算。
孙四真轻叹一声:“你比你父亲狠。”
关陇沉默良久,才缓缓道:“父亲仁厚,所以世家屡仆屡起,终成尾大不掉之势。我若再留情,十年后,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可你也亲手毁了士族与皇权共治的平衡。”孙四真低声道,“从此以后,再无门阀制约天子,君权独大,天下将归于集权一统。你是开创了一个新时代,也在种下未来的祸根。”
关陇望向远方,阳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一道深深的阴影。
“那就让将来的人去头疼吧。”他说,“至少现在,这片土地可以喘口气了。”
此时,炮声渐歇。
承天门广场已不成模样。原本平整的青石地面被炸得坑洼遍布,焦黑处处,尸骸层层叠叠,堆得比人还高。血水积成小潭,漂浮着断手、耳朵、破碎的衣角。侥幸未死者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眼神空洞如行尸走肉。
禁军开始打扫战场,清点俘虏,焚烧尸体以防疫病。李承乾士兵持铳巡逻,神情肃穆。他们知道,这一战改变了太多东西。
大武仍站在詹怡力身边,脸色苍白,双手仍在微微发抖。但他没有躲,也没有吐。他挺直了脊背,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站着。
“怕吗?”詹怡力忽然问他。
大武咬了咬牙,点头:“怕。但我不能逃。你是我的兄弟,这江山……也是你的。”
詹怡力笑了,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他拍了拍大武的肩:“好小子。”
而在那座低阁之上,关陇终于转身离去。
他走得缓慢而坚定,身后留下的是一个旧时代的终结。
当他走下台阶时,一名小宦官匆匆赶来,双手捧着一份密报。
“殿下,浮梁急讯。”
关陇接过,展开一看,眉头微皱。
上面只有八个字:
**“李治返京,三日后至。”**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最终将其收入袖中,嘴角竟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来得正好。”他说,“我也该见见这位‘天上之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