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陷入死寂。李铮转头看向阿茹娜,却发现她正凝视着地面,嘴角竟浮现出一丝微笑。
“你早就知道了,对吗?”他问。
她点点头。“每次我念出名字,都能感觉到他们在拉我。不是强迫,是邀请。他们说……终于等到接班人了。”
“我不答应!”李铮猛地站起,“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拖时间,找到替代方案,或者……或者让其他人分担负荷!”
“没人能分担。”她轻轻握住他的手,“你是守钟人,我是点火者。这是命定的角色。就像你说过的,记忆不该需要勇气??可传递记忆的人,必须有。”
泪水在他眼眶打转。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反复叮嘱:“别怕黑,孩子,钟声会带你回家。”那时他不懂,现在才明白,那不是安慰,是预言。
三天后,一支小型科考队以“极地气候研究”名义获批进入南极罗斯海区域。成员名单包括两名地质学家、一名气象工程师和一名随行医生??全是逆忆会审查通过的“安全人员”。没人注意到,其中那位瘦小的助理研究员戴着兜帽,始终低头不语。
运输机穿越极夜云层时,阿茹娜忽然开口:“我能听见它们了。”
“谁?”李铮问。
“所有的钟。它们在冰下唱歌。”
登陆后,队伍按计划向内陆行进。但在距离目标坐标五十公里处,暴风雪骤然加剧,导航失灵。夜间宿营时,李铮悄悄启动隐蔽信标,将真实位置传给零七。凌晨三点,一架无人滑翔机悄然降落雪原,舱门打开,露出一套特制装备:抗低温记忆屏蔽服、量子音频增幅器、以及一枚镶嵌着碎石板残片的权杖??据说是从南山遗址最底层挖掘出的“执钟者之杖”。
“这是最后的仪式道具。”零七通过耳机告知,“当阿茹娜抵达熔炉核心并启动权杖时,全球灯塔节点将同步释放积蓄的记忆能量。届时,无论身处何地,只要曾经失去过什么,都有可能听见回音。”
“代价呢?”李铮问。
“她的身体将无法维持形态。意识扩散后,可能化作声波本身,也可能永远困在时间褶皱里。我们……再也见不到她了。”
李铮闭上眼,深吸一口凛冽空气。他知道,这一战没有胜利,只有完成。
七日后,他们突破最后一道冰障,来到陨石坑边缘。下方是一座庞大至极的倒锥形建筑,通体由黑曜石与青铜合金铸成,表面布满螺旋铭文。中央高耸一座无顶钟楼,悬挂着一口巨大无比的钟??钟身布满裂痕,却未破碎,仿佛承受了千年的撞击仍未屈服。
“这就是……终焉之厅。”阿茹娜轻声道。
她脱下兜帽,露出苍白的小脸。风雪扑打着她的睫毛,但她目光坚定如初。
“送我进去吧。”她说,“然后离开。等钟声响完,你就带父亲的怀表回家。”
李铮紧紧抱住她,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最终,他将奶奶的徽章挂在她颈间,低声说:“替我说一声,对不起,没能多陪陪你。”
她笑了,像春天融雪般温暖。
“没关系,叔叔阿姨们会陪我。”
她独自走向大厅。每一步都在冰面上留下淡淡光痕,如同足迹化作星辰。当她踏上台阶时,整座建筑开始震动,铭文逐一亮起,形成一条通往穹顶的光之阶梯。
与此同时,全球七大灯塔节点同时响应:
-东京湾海底,录音机自动播放第一百零八遍检察官遗言;
-柏林监听站,墙缝中钻出藤蔓,缠绕成一行德文字母:**WIRSINDNOCHHIER(我们仍在)**;
-莫斯科天文台,射电望远镜转向南极,接收到来自冰层深处的规律脉冲??那是七百三十九次心跳的合奏。
阿茹娜登上高台,举起权杖,贴向钟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