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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事有蹊跷（第2页）

他继续说道：“三个月前，西域沙城有个母亲，日夜祈求女儿归来。后来，一具尸体睁眼说话，自称是她女儿。她欣喜若狂，抱回家中照料。可不到半月，那‘女儿’开始啃食活物，见光则嘶吼，最终咬断她脖颈而亡。尸检发现，体内充满蛊虫与腐毒，根本不是复活，而是被操控的傀儡。”

有人颤抖：“那是例外！我们的仪式纯净，不会如此！”

“青梧城郊一对夫妻，丈夫战死三年。妻子不信其亡，每日焚香呼唤。某夜，丈夫身影出现，与她同寝。她以为奇迹降临，殊不知那‘魂’实为地底阴气所聚，吸尽她阳寿，最终让她暴毙床榻，面色如生，实则早已枯竭。”

他又看向另一侧：“北地某世家掘坟启棺，见先人双目圆睁，口称‘放我出去’。他们激动万分，欲迎归宗祠。可我赶到时，那尸身已长出黑毛，指甲穿掌，喉间发出非人之声。那一句‘放我出去’，不是求生，是求解脱??它想让我们杀了它，让它真正死去！”

全场寂静。

他声音放缓：“我知道你们爱他们。我知道你们每夜梦中都想再看一眼他们的笑容，再听一句‘我回来了’。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在那边，是否也希望你们这样痛苦地活着？是否也希望你们耗尽家财、违背天理，只为换来一具会腐烂的躯壳？”

一名老者颤声问：“那你让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算了？忘了他们？”

“不是忘了。”他摇头，“是带着他们活下去。我曾在慈音庵听一位老兵说：‘我每年清明都去喝酒，不说你们回来，只说我想你们了。’我也曾见一位母亲烧掉孩子的衣服，笑着说：‘妈妈让你走了，但妈妈永远爱你。’这才是真正的爱??不绑架，不纠缠，不把思念变成枷锁。”

他举起手中的《守愿录》。“这一年，我走过九地，记录百案。没有一人因复活而幸福，却有许多人因学会告别而重生。你们若真为亲人好，请让他们安息；你们若真爱他们，请让自己好好活着。”

话音落下，祭坛突然剧烈震动。青铜巨门上的血丝一根根断裂，发出凄厉哀鸣。信徒们纷纷跪地，有的痛哭，有的怔然，有的低头沉思。

就在此时，一道金光自天而降，穿透岩层，直射祭坛中央。光芒中浮现出一行字迹，稚嫩如童笔：

**谢谢你，让我走了。**

正是守愿坊墙上消失的那七个字。

刹那间，所有符文黯淡，巨门轰然崩塌，化为齑粉。那些血色丝线尽数断裂，消散于虚空。祭坛内回荡起一阵悠远叹息，似千万灵魂齐声低语：“谢……谢……”

少年仰头，泪水滑落。

他知道，那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终结的宁静。

当他走出祭坛时，天空放晴，久违的阳光洒落大地。远处山峦泛绿，鸟鸣初起。他摸了摸腰间银铃，发现它已彻底静止，紫纹全消，连那道旧痕也不复存在??使命已尽，灵性归寂。

回到荒原石屋时，已是月圆之夜。

推门而入，屋内空无一人。镜子碎裂，床上轮椅倾倒，唯有那支断埙静静放在案上，旁边留有一行墨迹未干的小字：

>“愿已守，路已尽。

>此身归寂，此情不灭。

>待你吹完最后一曲，我便笑着问你：可曾愁？”

他拿起断埙，凑近唇边，轻轻吹响《别离赋》最后一个音符。

风起，烛灭，石屋悄然坍塌，化作尘埃随风而去。

十年后，东海渔村。

一座小小的学堂临海而建，白墙黑瓦，门前挂着一只纸风筝，画着两张笑脸。孩子们围坐院中，齐声吟唱：

>“春风吹墓柳，夜雨打空舟。

>去者已安息，来者当自由。

>不执于相见，方得见真柔。

>若有重逢日，笑问可曾愁？”

窗内，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执笔书写，案上摊开一本厚册，封面题着三个遒劲大字：《守愿录?终篇》。

他停下笔，望向窗外大海，轻声道：“阿拙，今日添油了吗？”

身后少年应道：“点了，师父。灯一直亮着。”

老者微笑，合上书卷，喃喃：“她应该听见了吧。”

海风拂过，纸鸢微微晃动，仿佛回应。

而在极远的天际，云层微开，一抹晨曦初露，宛如一道通往彼岸的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