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几秒,翻页声。
>“第89号实验体,男,9岁,因目睹母亲自杀产生强烈哀伤反应。使用记忆屏蔽程序三次,仍反复提及‘妈妈走了’。判定为顽固性情感残留。执行深度催眠+声波覆盖疗法。结果:语言能力丧失,每日仅重复单词‘冷’。列入长期监护名单。”
又一段沉默。
然后,研究员的声音变了,变得迟疑、疲惫:
>“今天……我把最后一个孩子送进了隔音舱。他问我:‘阿姨,等我不哭了,你能给我一颗糖吗?’我说能。可我知道,不会有糖。也不会有明天。我们承诺治愈悲伤,但我们真正做的,是把悲伤变成尸体,埋进听不见的地方……”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林远瘫坐在椅子上,额头抵着冰冷的桌面。
他知道这个声音是谁。
是李婉。
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亲手记录了自己的罪行。
几天后,他找到她,把磁带副本放在桌上。
她听完,一句话没说,走进浴室,关上门。
两个小时后,她走出来,双眼红肿,手中拿着一把剪刀,剪掉了及肩长发,短得像个战士。
“我要去自首。”她说,“不是为了赎罪,是为了证明??至少有一个人,愿意为沉默付出代价。”
林远摇头:“真正的赎罪不是惩罚自己,是打破循环。你得活下去,站在法庭上告诉全世界:我们曾经多么残忍,因为我们害怕脆弱;但现在,我们必须学会尊重眼泪。”
她看着他,许久,终于点头。
一个月后,李婉在国际媒体面前公开了自己的身份与经历。她的演讲没有稿子,只有坦白:
>“我曾相信科学可以净化人性中的混乱。但我错了。真正的混乱,是当我们以为‘控制情绪’等于‘文明进步’。那些孩子不是病患,他们是镜子,照出了我们不愿面对的自己。”
这场演讲成为“情感尊严运动”的转折点。
多个国家宣布废除“强制情绪调节”类医疗项目,赔偿受害者家庭;教育系统全面推行“情绪素养课程”;甚至AI开发领域也开始制定伦理准则:禁止训练模型识别并压制用户负面情绪。
而林远,依旧在路上。
秋季来临,他重返西伯利亚。第七疗养站已被冰雪彻底掩埋,连废墟都看不见了。他在原地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所有能找到的实验体姓名,以及一句简短铭文:
>**“这里曾有许多孩子,他们只是太早听见了世界的痛。”**
临走前,他最后一次戴上铜耳坠。
风中,似乎传来一声轻笑。
回头望去,雪地上没有脚印,但空气中漂浮着一点微弱的蓝光,像萤火,一闪,便消失了。
他知道,他们还在。
也许永远不会离开。
但也不再需要躲藏了。
冬天再来时,第一场雪落下那天,世界各地的“倾听驿站”同时播放一首新歌。没有人知道作者是谁,歌词由数百段遗失语音拼接而成,旋律由AI根据全球人类心跳节奏生成。
歌名叫《你还好吗》。
在北京街头,一个上班族停下脚步,听着耳机里的歌声,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路人没有嘲笑他,而是默默围成一圈,静静地站着,直到他抬起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这一刻,地球的舒曼共振再次跃升0。008Hz。
科学家说,这可能是巧合。
但林远知道,那是千万颗心同时松动的声音。
他站在阳台上,望着城市灯火,摸了摸耳垂。
铜耳坠温热如初。
像一颗跳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