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焕如遭雷击。“不可能!史书记载先帝早逝于景和七年……”
“史书?”老者冷笑,“那是高崇写的。真正的皇帝,在发现‘灯塔盟约’并非赐福,而是封印之后,就被他推下了紫禁城最高的钟楼。但我没死,被海神残魂所救,藏于此地,只为等一个人??能读懂《海神诏》的人。”
他艰难抬手指向那本书:“打开它,孩子。看看你祖先许下的代价。”
李元焕颤抖着伸手取下《海神诏》,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道:
>“吾等七海之主,共立此誓:
>以凡躯承载神魂,以血脉延续契约。
>每一代海神之子降世,必有一名至亲代其赴死,否则灾厄降临,海噬陆地,万民涂炭。
>此谓‘双生契’真义??非兄弟共生,而是生死交替。”
李元焕脑中轰然炸响。
原来如此。
谢无妄为何甘愿替他入宫?礁骨为何早早为他安排替身?父亲为何留下遗言“若吾儿归来,勿迎,勿认”?皆因??**海神之子不能独活**。
每一代觉醒者,都必须有人替死,方能让契约成立而不引发浩劫。
“所以……”他声音沙哑,“我活下来那一刻,就已经注定要牺牲别人?”
“不止别人。”先帝缓缓道,“上一代祭品,是你母亲。她自愿走入南海风暴,化作风眼中心的守塔人。而现在这一代……必须是你最亲近之人。”
李元焕瘫坐在地,脑海中闪过林啸拼死断后、阿隼舍身引敌、柳婆耗尽寿元唤醒舰队的画面……哪一个,都不该死。
哪一个,他又怎能选择?
“你可以拒绝。”先帝低语,“只要你毁掉潮信铃,斩断双生契感应。从此天下太平,七海归寂。但你也永远无法复仇,无法夺回家国,无法让百姓免于东厂暴政。”
李元焕低头,看着手中铃铛。它依旧温顺地躺在掌心,仿佛只是个普通信物。
可他知道,它也是刽子手的刀。
良久,他站起身,将《海神诏》收入怀中,一步步走向出口。
“你要做什么?”先帝问。
“继续前行。”他说,“我不信命,也不信神。如果非要有人死,那就让我自己来承担。”
“那你违背了契约,灾厄会立刻降临!”
“那就让它来。”李元焕回头,眼神如炬,“若海神真存在,就该明白??这一次,我不想做它的儿子。我想做人的王。”
回到地面,舰队已全部苏醒。他召集众人,宣布下一步计划:兵分三路,一路由林啸率领二十艘战舰直扑泉州,联合张?形成南路主力;一路由阿隼带队北上登州,策应北方渔民起义,切断漕运;他自己则率镇海号与三十艘精锐,穿越琉球海峡,直捣东厂海外据点??**蜃楼岛**。
“那是高崇的老巢。”柳婆提醒,“岛上布有‘九狱阵’,关押着上千名被抽去声音的‘哑奴’,专门用来喂养观星阁的邪术。”
“正好。”李元焕冷笑,“我要让他们听见,什么叫真正的声音。”
出发前夜,他在灯塔废墟点燃一炷香,祭奠母亲。海风呜咽,仿佛回应他的思念。
翌日黎明,舰队启航。七十二艘战舰排成雁形阵列,黑旗猎猎,炮口森然。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海面时,整个归墟列岛仿佛复活的巨兽,咆哮着驶向人间战场。
而在紫禁城密室,高崇凝视青铜镜,镜中巨眼愈发清晰,正冷冷回望着他。
“你不也只是棋子吗?”他喃喃自语,“你以为你在操控诅咒?其实……你才是被诅咒选中的人。”
千里之外,李元焕站在镇海号船头,取出一枚新铸的玉符,将其插入舰桥核心。机械齿轮转动,整艘船发出悠长汽笛,如同远古巨鲸的呼唤。
他知道,前方是血与火的试炼。
但他也知道,身后,已有七十一条船,愿意为他赴死。
风更烈了。
帆更高了。
海神之子不再逃避命运。
因为他终于明白??
真正的盟约,从来不是与神签订的。
而是与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