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彻震撼的目光中,两条三人合抱的大树那么粗的、几乎有十五丈那么长的大钳子,从水面如山的波涛中,陡然扬了起来在空中。
白浪滔天,映射着两把巨大的钢锯一般的大钳子。
大钳子的边缘便如无限锋利。。。
风沙如刀,割在脸上生疼。楚昭南与姜璃并肩前行,身影在漫天黄尘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被这无垠戈壁吞没。那面铜镜残片被姜璃小心收进袖中,字迹如烙印般刻入心魂??“第五阵启,挚爱成刃”。她没有说破,只是握紧了手中短刃,也握紧了楚昭南的手。
风暴愈演愈烈,天地混沌一片。远处的地平线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翻滚如怒海的沙浪,其间隐约浮现出无数扭曲面孔,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那些不是幻象,而是被千面鬼王吞噬后残留的记忆碎片,在风中低语着过往的名字、誓言与悔恨。
“他专食记忆。”姜璃声音压得极低,“一旦迷失于自己的过去,便再也走不出这片沙海。你会忘记为何而来,忘记身侧之人是谁,甚至……会将最爱的人视作仇敌。”
楚昭南沉默片刻,忽然停下脚步。他抬起手,指尖轻抚过她眉梢一道细小伤痕??那是数月前为护他而留下的。“我或许会忘掉很多事。”他说,“但你的模样,我会用血去记。”
话音落下,一道幽光自他掌心印记浮现,九道纹路缓缓流转,竟自行勾勒出一座微缩阵图,正是第二阵开启后觉醒的新纹??**忆锁?归墟引**。此纹不增战力,却能锚定神识,令宿主在记忆混乱中保有一线清明。
“你早就准备好了?”姜璃怔然。
“从第一阵开始,我就知道这条路不会只靠剑走完。”他望向风暴深处,“有些敌人,不在身外,而在心里。”
两人再度前行,踏入沙暴核心。刹那间,天地倒转,光影错乱。四周景象骤变:青石街巷、飞檐翘角、灯笼高悬,竟是长安城上元夜的模样。灯火通明,人声喧闹,孩童提灯嬉戏,酒肆飘香,仿佛从未有过战火,从未有人死去。
“这是……我们初遇的那一晚?”姜璃呼吸一滞。
彼时她尚是潜伏皇城的守夜遗族,奉命刺杀当朝太子;而楚昭南还未觉醒始源之力,只是个流落江湖的孤臣之后。那一夜,他在灯下读《山河志》,她藏身屋脊,箭在弦上,却因一句“天下虽大,何以安民?”而迟疑三息??便是这三息,改写了命运。
可如今,这一切竟真实重现。连空气中桂花酒的气息都分毫不差。
“小心!”楚昭南猛地拽她后退,一支冷箭擦颈而过,钉入墙缝。持弓者立于对面楼顶,黑袍覆面,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如昔??那是十五岁的姜璃,尚未染血,未负家国。
“你是谁?”少女厉声质问,“为何与我同行?”
姜璃心头剧震。这不是幻术,是记忆本身在排斥“后来的自己”。在这片领域中,过去的她才是主宰,现在的她反倒成了入侵者。
“我不是你敌人……”她喃喃。
“那你为何带着杀气?”少女冷笑,“你眼里有太多痛,太多执念。我不认得你。”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皆响起弓弦之声。数十名“姜璃”现身各处??十岁习武的稚童,十七岁斩杀叛将的女校尉,二十岁焚毁族谱的逆徒……每一个都是她生命中的片段,却都否认此刻的她。
楚昭南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低声道:“别回应她们。这些不是你,只是你不愿面对的影子。”
“可她们都是真的!”姜璃声音发颤,“每一个选择,每一次背叛,每一场离别……我都记得!”
“正因记得,才更要向前。”他凝视她双眼,“真正的你,不该被困在过去。”
就在此刻,整座长安城开始崩塌。砖瓦化沙,灯火熄灭,人群尖叫着化作流风散去。最后只剩一座空殿,中央摆着一面巨镜??正是他们曾在废墟中见过的那面铜镜,此刻却完整如新,映照出无数交错时空。
镜中画面闪动:
-姜璃跪在祠堂前,亲手点燃姜氏宗卷;
-楚昭南在雪夜里独战七十二死士,身后躺着她“死去”的躯体;
-归墟井边,白发苍苍的她抚摸一块刻着“昭南”二字的残碑;
-还有一幕??她手持匕首,刺入楚昭南心口,泪流满面地whisper:“对不起……第五阵,必须由你献祭。”
“不!”姜璃猛然闭眼,“这不是未来!这只是恐惧的投射!”
楚昭南却久久未语。他盯着最后一幕,指尖微微颤抖。他知道,那一刀未必不会发生。当仪式需要至亲之血,当大局压过私情,她是否会动手?他又是否……会让她动手?
“我们继续走。”他终是开口,牵起她的手,“无论前方是什么,我都陪你走到真相尽头。”
风再起,幻境碎裂。
现实回归,二人已深陷沙暴腹地。头顶不见天日,唯有旋转的黄沙构成一道巨大漩涡,中心矗立着一座由骸骨堆砌的塔楼??九层高,每层皆悬挂一面铜镜,映照出行人内心最深的秘密。
塔门前,盘坐着一人。
说是人,不如说是皮囊的集合体。他面容不断变换,时而慈父,时而怨侣,时而故友,每一秒都在模仿观者心中最重要之人。他的身体由无数张人脸拼接而成,层层叠叠,开合吐言,声如百人合唱。
“欢迎啊,守夜之主。”鬼王微笑,声音却是姜璃的,“你们终于来了。我等这一刻,已等了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