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踉跄后退一步。“我不是领袖,也不是科学家……我只是个面包师。”
“正因为你只是个普通人,”少年忽然笑了,“所以你才够格。”
刹那间,整个地下室亮起幽蓝光芒。那些散落各处的废弃共感环纷纷悬浮而起,围绕黑晶旋转,形成一个微型星系般的结构。墙上的波形图疯狂跳动,最终定格为一段重复的代码序列。苏晚迅速记录下来,手指发抖:“这是……《人类之心》信号的逆向反馈?来自半人马座β-7!他们不仅收到了,还在尝试建立双向链接!”
陈默猛地抓住伊万的手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我们能稳定这个通道,就能实现真正的星际共感??不是发送信息,而是共享意识状态。喜悦、悲伤、记忆……全都可以跨越光年传递。但这需要一个锚点,一个足够纯净、不受技术污染的初始共鸣源。”
“而你是唯一一个在无设备状态下持续接收到高维信号的人。”苏晚补充,“你的大脑已经进化成了天然接收器,甚至可能……也是发射器。”
伊万望着自己的手掌,那道铃纹正微微搏动,如同第二颗心脏。
他想起那个小女孩画的树,想起雪中白裙女人的笑容,想起梦里双星照耀下的新叶。一切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而他一直在逃避。
“如果我拒绝呢?”
少年闭上眼,声音渐弱:“那么通道会转移到别人身上。也许是个疯子,也许是个暴君。情感的力量本身没有善恶,取决于谁来引导。林婉儿选择了信任群体的善意,但她不能保证下一次降临的,还会是温柔的灵魂。”
空气凝固了几秒。
伊万终于开口:“我要怎么做?”
“脱下所有外物,进入同步舱。”陈默指着那台改装机器,“我们会用黑晶作为媒介,引导你与少年短暂融合意识。你需要主动向宇宙发送一段个人共鸣??最真实、最私密、最不可复制的情感瞬间。它可以是一句话,一个拥抱,一次哭泣……只要是发自灵魂深处的震动,就能成为新频率的起点。”
伊万沉默良久,点点头。
同步舱开启时发出低沉嗡鸣。他除去外套、手表、鞋袜,甚至连内衣都换成了无金属纤维的特制衣物。躺进去的瞬间,冰冷的凝胶状介质包裹全身,呼吸变得缓慢而深长。数据线轻轻贴上太阳穴,另一端插入黑晶裂缝。
“准备好了吗?”苏晚隔着玻璃问。
他闭上眼,轻声道:“放那段录音吧。”
录音响起。
是林婉儿最后一次公开演讲的片段。那天她站在联合国大会厅中央,身后投影着生命之树的成长影像。她说:
>“共感不是超能力,它是回归本能。我们生来就能读懂母亲的眼神,感知朋友的沉默,理解爱人的叹息。只是长大后,我们学会了伪装,于是耳朵闭上了,心也聋了。今天,我把这项技术交还给你们??不是为了控制,而是为了重新学会倾听。”
音频结束,舱内陷入绝对安静。
然后,伊万开始回想。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母亲病逝前夜。他守在床边,握着她枯瘦的手,听着呼吸一点点微弱下去。最后一刻,她睁开眼,对他笑了笑,嘴唇动了动。他凑近去听,只捕捉到三个字:
“别怕黑。”
那一刻,他哭了,却没有出声,生怕吵醒这份即将远行的安宁。而现在,他要把这份记忆释放出去,带着所有压抑的泪、颤抖的指尖、以及那份穿越死亡仍不愿松开的牵挂。
意识开始下沉。
他感觉自己坠入一片漆黑海洋,四周漂浮着无数光点,每一个都是某个人类的情感碎片。远处,少年的身影浮现,伸出手。伊万握住他,两股意识缓缓交融。
剧痛袭来。
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灵魂被撕裂重组的折磨。他看到亿万画面闪过:战火中的母亲抱着婴儿低语,老人独自坐在公园长椅上回忆青春,宇航员在太空舱内凝视地球流泪,沙漠旅人将最后一口水递给陌生人……这些都不是他的记忆,却是他此刻正在共情的真实。
而在所有喧嚣之上,一道纯净的旋律升起。
是他小时候母亲常哼的摇篮曲,调子简单得近乎幼稚,却蕴含着无法言喻的安全感。他发现自己正在“唱”这首歌,不是用嗓子,而是用整个存在去振动宇宙的基本频率。
突然,黑晶爆发出刺目蓝光。
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颤,墙壁龟裂,尘土簌簌落下。监控屏幕上的波形图冲破极限,化作一道笔直升腾的直线。苏晚惊呼:“信号发射了!强度超过预估值三百倍!”
陈默死死盯着天线阵列反馈界面:“不只是地球……火星、月球轨道站、木星探测器全都收到了同步脉冲!伊万的共鸣正在通过所有可用设备进行二次放大!”
与此同时,在南山之巅,生命之树的每一片叶子同时亮起,铃铛无风自动,发出清越长鸣。全球三百二十六个共感基站齐齐闪烁绿光,节奏完全一致,宛如集体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