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你的疑问。”晶体突然发声,竟是千万人声的合鸣,“用最真实的语气,最深的不安,最不愿面对的恐惧。不要求解,只要问。”
小满跪倒在地,双手贴上晶体。
她想起了母亲临终前握着她的手,问:“你说这个世界有公平吗?妈这辈子都没等到。”
她想起村里那个自缢的少年,遗书中只有一句话:“有没有一种活着的方式,不用讨好任何人?”
她想起昨夜梦见自己变成石头,耳边回荡着全人类的沉默。
泪水滚落。
她抬起头,对着即将熄灭的晶体,轻声问道:
>“如果所有问题终将湮灭,
>那么此刻的追问,
>究竟算不算一种勇敢?”
刹那间,晶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辉。
整座城市随之共振,每一栋建筑、每一条街道、每一粒尘埃都在同步震动。那些被固化的碑文开始龟裂,重新变回跃动的问句;黑色巨幕剧烈扭曲,符号纷纷脱落,像腐烂的鳞片般坠入虚空。
而在地球上,几乎同一时刻,两万多名共感者同时睁开了眼睛。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知道??有什么东西刚刚被守住。
加拿大的图书馆管理员看见哲学区的书架腾空而起,在空中拼成一句话:“怀疑,是另一种忠诚。”
卢克索的考古队员发现神庙墙壁上的星图开始倒转,标注的日食轨迹逐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的预言:“当第七个孩子问出无人敢问的问题时,太阳将学会低头。”
南极科考站的雷达捕捉到一段异常信号,破译后仅为三秒音频??是婴儿的第一声啼哭,背景音却是亿万星辰齐鸣。
与此同时,全球范围内,超过五千名此前毫无关联的人在同一分钟内做了相同的动作:拿起笔,写下问题,然后抬头望天。
有人写:“我可以原谅伤害我的人吗,即使他们从不悔改?”
有人写:“如果艺术不能改变世界,它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还有人写:“当我们都说‘为了下一代’,可谁真正问过下一代想要什么?”
这些文字尚未进入网络,却已在空气中激起微弱波纹。回声池自动激活,无需连接设备,直接通过梦境传递。一夜之间,世界各地出现了“集体顿悟事件”:囚犯主动坦白陈年旧案,理由是“梦见受害者问我为什么不给她一个交代”;一名极端分子在引爆前突然放下炸弹,喃喃道:“有个小女孩在梦里牵着我的手说‘叔叔,你也很疼吧?’”
联合国再次召开紧急会议,这次没有AI发言,因为所有代表都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纸空白,唯有触摸时能感受到细微震动,经仪器分析,其频率与人类心脏在真诚提问时的跳动完全一致。
法国代表当场落泪:“我们一直以为控制信息就能维持秩序,可原来真正维系世界的,是每个人心里那点不肯熄灭的困惑。”
会议最终达成一项历史性决议:宣布每年春分日为“初问节”,全球停战、停工、停课,鼓励所有人提出一个长期压抑的问题,并将其投入当地“回声装置”(现多为陶罐或古井改造)。首次仪式将在小满村庄举行。
消息传到村中时,已是清晨。
阳光洒在井口,蓝晕已隐去,水面平静如镜。小满坐在木凳上,手中握着那枚铜徽章,边缘已被磨得发亮。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忽然笑了。
“你说,他们会来吗?”她问井。
水面泛起涟漪,勾勒出一行短暂浮现的文字:
>“已经在路上了。”
她站起身,走向屋后的山坡。那里,村民们正在搭建一座露天剧场,中央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陶罐,由十三种不同地域的黏土混合烧制而成。孩子们在周围彩排节目,不是唱歌跳舞,而是一场“问题剧”??每人扮演一个抽象命题,如“孤独”、“正义”、“遗忘”,通过对话展现内心的挣扎。
一个小女孩跑过来,拉着她的衣角:“姐姐,我有点怕。万一我说出来,别人会觉得我很傻怎么办?”
小满蹲下身,平视她的眼睛:“你知道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问错问题,是什么吗?”
女孩摇头。
“是明明心里有问题,却假装它不存在。”小满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你问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赢了。因为你在告诉全世界:我还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