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鸢时心里软塌塌,却冷哼了一声,严厉道:“张嘴。”
谢斯斐来不及反应,习惯性听话张嘴,就被她将鱼肉喂入口中。
鲜香的味道在口中绵绵蔓延开,他忍不住咀嚼,也忍不住流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肉了。父亲死后按理守孝三年,而前几天粒米不沾,下了葬后才能开荤,别的院子里都做些好鱼好肉来补一补,但大家都说他是父亲独子,需要比旁人更注意这些,所以从父亲彻底卧床不能起时,也就是一年前,他就没碰过肉类,连肉泥肉糜也不行。
洛鸢时被他吓得一哆嗦,差点也把筷子弄掉。
有口鱼肉吃就哭成这样,完了,她们之前是得对着小孩多坏呀?!
她赶忙又喂了他好多肉,鱼肉鸡肉,还有解腻的炒菜。她也不习惯伺候人,一个闷头喂,一个闷头吃,看上去倒像那么几分样子。
终于,谢斯斐的腮帮子被她一筷接一筷塞成了一只小松鼠,只好抽空小声提醒:“不,不要惹……”
洛鸢时停下来。
她仔仔细细看着他,忽然认真地说:“谢斯斐,我问你一件事,你老老实实回答我。”
谢斯斐想要应声,张了张嘴,差点把满当当的饭菜都吐出来。
他赶紧闭上,边用力点头边狂嚼嘴里的东西,心底隐隐有些害怕。
见过她悲痛欲绝的样子,见过她勃然大怒的样子,像这样认真严肃的模样,还是第一回见。
洛鸢时正色道:“在你心里,认我这个继母么?”
她特意强调了继母,毕竟她做过女儿,知道血缘情深,不愿直接占了人家母亲的名头。
谢斯斐这时已经把吃食咽下去了,他愣了片刻,心一寸一寸变凉。
她这么厌恶他这个拖油瓶,这样发问,是不想要他了吗?
如果可以,他宁愿她走,即使自己真的成了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可她一个人,又能去哪呢?
洛鸢时见他呆子一样,不耐烦地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快说,认还是不认?”
谢斯斐眼睛都红了,还是坚定地点头:“认。”
就算她觉得他不要脸缠上她也好,什么旁的也罢,他其实想要一个娘。
只是想要一个亲人,哪怕是假的也好……
“那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继儿子,我就是你继母。”
洛鸢时的话在他低垂的头顶响起,“从前我没想通,和你也有误会,如今我自己明白了一些道理,不管我再怎么不愿意嫁给你那个爹,但和你是没有关系的。
从我嫁过来的那一刻起就是这侯府的主母,你就成了我的责任,也是未来要袭爵的的侯爷,我们总得把咱娘俩的日子过好,对不对?”
谢斯斐一颗心本来已经到了谷底,听她这么一说,三岁多的小脑瓜嗡嗡叫,一时没回过神,眼睛却已经有了光。
他陡然看她,只见之前总是哭着或者大发雷霆的女子,此刻正笑吟吟的眯着眼睛。
她年纪不大,水灵灵的,眉毛眼睛都弯起来,像他见过最慈爱和善的菩萨画像,也像他躺在败絮烂褥上时流着眼泪幻想勾勒出的阿娘。
“我也要向你道歉。”那张温柔的美面又郑重起来,“这一个月来,我对你做了不好的事,这是绝对不正确的,你能原谅我吗?”
洛鸢时冤啊,虽然是她做的,但并非本愿。她怕小孩儿是因为怕麻烦、怕自己教不好,但要说虐待打骂,那是绝不可能的!
可在这里,做了就是做了,她不能够推脱。反而应该通过这个教会点小男主什么。
好歹也是她便宜儿子不是?
谢斯斐立马惊慌失措地连连摇头,和个拨浪鼓似的,洛鸢时都怕下一刻他的头被摇出去。
“我不怪你,你别道、道千。”
他话都说不清,语气却笃定。洛鸢时几不可察地蹙眉,联想到剧情里他最后对她的态度。
受了那样欺负的小孩儿,功成名就后居然不报复她这个罪魁祸首;不但不报复,还算得上让她安享晚年。
别说送老家去、不待在京城就是报复,谢家的老家虽然离得远,那也是个颇富饶的大城,景色更是怡人,最适合养老送终。
若说是做样子,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死后还好生料理了后事。他那个地位,对付一个背后无人的恶毒继母,都不用他亲自动手就有一堆人上赶着巴结。
她兀自回忆着上辈子最后的情势,发现她能太平活到最后,一定也是他打过招呼的。
这样的善心,虽然对她有好处,但说白了就是傻。要不是男主气运加持,只怕别人打一巴掌再给颗糖,他就傻兮兮认为那是个好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