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玉粲然一笑,加快脚步朝她走去,往日怎么走也走不完的宫道此时好似很短,却又好漫长。
“菊花酥酪饼。”
他把刚刚取来、表面还烫着的轻便食盒递给她。
萧南时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就知道你不会忘。”
“谢谢你呀,陈小玉。”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陈清玉的眼睛认真地注视她,好像一片常年死寂的湖迎来生机,波光荡漾,湖边生出芳华。
“若要谢,也是我谢你。”
“什么谢不谢的呀。”
萧南时害羞了,侧过身去,和他打着岔,谈起了刚才在长公主宫殿中听的戏。
长公主昔年对当今的陛下有大恩,陛下一直很尊敬她,特许她留住宫中。
萧南时一手好字,本身也颇得长辈欢心,喜文喜墨的长公主对她很是青睐,虽非经常召见,却也偶尔喊来一起听戏。
“今天听的是《牡丹亭》,我最喜欢的戏。”她叽叽喳喳地说着,不自主绵声哼唱起来,“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她停了下来,挠头讲实话:“我唱的不好。”
陈清玉正沉浸在她的哼唱中,立马说:“我觉得很好。”
这也是实话,他觉得她就是胡乱出声也很好。
他想更了解她,便好奇的问:“你为何喜欢这出戏?”
萧南时垂眸。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
她像在说戏目里的人,却又像不是。
陈清玉似懂非懂,心里莫名有千军万马奔驰,又如星河流转涌动。
“一往而深,深在何处?”她说,“要我说,牡丹亭最深的不单是爱,而在一个争字。”
“因为深爱,所以敢去抗争不公与强行的命运;因为争了,才得到了圆满的爱。”
就像我冲破桎梏逆转那般炮灰的命运,才得以与你相爱此生,夜夜,朝朝。
*
初雪的时候,长公主在宫中设宴,邀请年轻的公子小姐们进宫赏雪景,说是要给沉闷的宫墙内添些活力。
贺贵妃和樨妃知道以后,更是上赶着来帮忙操办,一心想挑个好儿媳。
长公主宫外的湖心亭中,几位皇子坐在一起小聚。
但桌上除了温和优雅的陈清玉和没心没肺吃东西的陈宝闻,无一人敢出声;平日里最没头脑跋扈的三皇子,眼下正坐在陈清玉的对面,低着头,遮住心虚又不安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了,对依然慢慢悠悠品茶的陈清玉说:“七弟,为兄有事找你,可否……”
“正好。”陈清玉起身,“我也有事要找三哥。”
三皇子一个哆嗦,跟着他往适合单独谈话的地方走。
他可都听说了,陈清玉回来后就被父皇派去调查自己那些破烂事。虽然他一向行事荒唐,但这还是第一次父皇派人调查自己,还是太子。
他前阵子被贺贵妃勾结的那些党羽伤的不轻,自己屁股也不干净,心烦意乱,更惹出一堆事来;又经常与太子争来争去,想必结怨已久,他查自己,不得狠狠参好几笔啊?!
“都说七弟光风霁月,为人正直。”他只好晓之以情,“你我好歹是手足同胞,想必七弟也不会对父皇添油加醋……”
“谁说我会添油加醋。”
陈清玉站定,回过头低眸看这位比自己矮出一截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