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玉差事办得好,国家风调雨顺,他称心如意,只是总不免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是治洪,偏偏一次也治不好,死伤惨重,后续也拉胯。
今天听对方条理清晰、耳聪目明的述完职后,更是心中不快,一有机会便发作起来。
“太子政务繁忙,久不见皇上,一时得意忘形,竟将臣妾日夜教导他的尊重忘记了,真是……!”
樨妃连忙福身,一边对陈清玉小声说:“快和你父皇认错。”
“得意忘形!”
皇帝一听“政务繁忙”四个字,便急火攻心地重复道。
太子日日要做那么多事,可是因为他这个当皇帝的不中用?
“是漪州的事办得太好了?让你觉得你可以万古流芳了?要不要朕现在直接把这个位子让给你?”
“儿臣不敢。”陈清玉恭恭敬敬,“都是父皇教导有方。”
“你有分寸就好。”皇帝看到他谦卑的态度,这才舒心起来,“你去漪州,确实办的不错,只要不因此忘了本分,还是朕最得力的儿子。”
不是倚重,也不是心爱,而是得力。
“至于婚事,你自己有定夺,朕也不多插手了。”
指个高贵的贵女吧,他舍不得,也颇为忌惮;指个地位低的呢,又怕受到他人的闲言妄议。
横竖就这么拖着。
横竖等陈宝闻再长大些,他再对比看看,闻儿可比陈清玉合他心意。
皇帝没吃多少就说要处理国事先行离开,他一走,樨妃便把筷子一丢,食欲缺缺。
“明明都做的是他最爱吃的,怎么还是只吃这么点儿?”她很是发愁,瞥到也没怎么动筷的陈清玉,心中更加不快,“怎么,你也学你父皇,给我颜色看?”
“儿臣不敢。”陈清玉说,“儿臣没什么胃口。”
“都是特意做的,怎会没胃口?”
她眼神紧逼,如之前千百次那样迫使他做她期望的事情。若换了往日,陈清玉必定觉得不碍事,为了相安无事勉强吃下去,今天却无论怎样也不想拿起碗筷。
他坦诚道:“母妃这里都是父皇爱吃的菜,油腻荤腥,儿臣吃不惯。”
樨妃没觉得有什么,念叨一声:“娇气。”
她质问陈清玉:“对了,你和你父皇说什么了,什么叫婚事不急?”
“你可要知道,你是太子!婚事子嗣也是你的职责!”她严厉地说,“我听闻三皇子要娶人家贺家的小姐,贺贵妃也在帮十皇子筹谋,你怎能被他们比下去?”
“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她问道,“就是我堂兄家的女儿,我已经替你看过了,各方面都好,就是不配做正妻,你先把她娶来当个侧妃吧!”
“我从未答应过母妃考虑这些事。”陈清玉缓缓说,“儿臣只说过,婚事自有打算,更无心纳妾。”
陈清玉难得在她面前强硬,樨妃惊怒羞愤之余,心中升起一股失去掌控的扭曲感,她还想再说什么,陈清玉已经起身告退。
出了殿门,陈清玉没急着出宫,先拐了个弯,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他随口问下人:“堂舅家近来入宫了?”
下人如实说:“正是呢,还来了好几趟。殿下您不在京中不知道,娘娘这些天都和那位卜小姐走得很近,约着一起听戏呢。”
陈清玉听到“听戏”,脑中只能想起刚才有人说自己要来宫里听戏的事情,随意挥挥手说道:“看来堂舅很闲,给他找些事做。”
下人领命,暗自咋舌。
殿下是真的,清心寡欲啊。
陈清玉却回味起刚才在饭桌上的情形来。
他想,他的确得意忘形。
并非所有人都是南时,对他那样好。他是如此幸运一个人,遇见了自己的所爱,日思夜想如何讨好她博得她的一顾,却听见她说,她本就爱他。
无论如何,无论他做什么,好与不好,都爱他。
被爱好像真的会让人一下子生出无限的底气和勇气。
宫道长而寂寥,他却再也不是一个人。
远处,萧南时刚听完戏,正从长公主寝殿外不远的花园一角走出,站在不易被看见的地方向他高高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