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快到来,皇宫大内早已是张灯结彩,宫婢太监更是手?脚轻快,迅速照着礼部的意?思,准备好了一切。
宫宴设在奉天殿,席面铺满两道,正上方占据高位的,便是皇帝的席位。
在这上面,能够清清楚楚看见下面所有人的动作,同时大臣很难窥见天颜。
已经有不少臣子,携带着家眷前来,按照官位坐好后,彼此暂时你推我让,互相?恭维寒暄。
因为是武将,因此檀时野跟着哥哥,坐在了左边。
他刚一坐下,便有官员上来问候,檀越倒是应对自如,就是他年少气盛,刚开始还能打哈哈应付,后面就懒得说话了。
他跪坐在席,有点无聊地拿银箸,轻轻敲着青铜酒杯,等得很不耐烦的样子。
檀越这边和官员致意?,那边还能分出神来,不动声色地拍一下弟弟的脑袋,叫他别干蠢事?。
檀时野这才乖乖坐直,少年红衣墨发,头上的红发带随风飘扬,很是耀眼瞩目。
可没坚持一会儿?,他又坐萎了,直到看见谢直的身影。
此时他仍旧是那身白?衣,只是样式更为正式,玉冠里的发丝拢得一丝不苟,温润如玉间透着股正官的庄重。
朝臣们一一前来,俯身作揖道:“谢丞相?!”
谢直姿态平和地回礼,也不见其眉眼有任何骄色,唇边始终洋溢着清淡的笑容,当真不愧是从百年簪缨谢家走出来的谦谦君子。
正当他拱手?谢礼之际,忽而?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砸中了,宽大的袖摆一阵抖动。
谢直低头一看,原来是颗紫葡萄,他又顺势抬头,正好看见檀时野刚坐回去,但?是手?脚不稳,一头栽在了哥哥肩头。
檀越正好以茶代酒,想要敬一名老臣,谁料被他扑个正着,满杯的茶水直接泼到了自己脸上!
一时间气氛诡异,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纷纷回头,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不过很快,老奸巨猾,事?故无比的朝臣们全都当做没看见,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
开玩笑,谁敢笑当面嘲笑骠骑大将军被自己弟弟泼了一脸水的糗事??
最多背地里,回家和老婆孩子当成睡前故事?。
檀越神色不变,依旧噙着友好和平的微笑,他一抹脸上的茶水,又接过宫婢递来的帕子,整理好仪容后。
才转过头来,含笑对檀时野说:“阿野,今晚上,咱们练武场见,不许穿盔甲、护具。”
檀时野瞬间可怜兮兮的,双眼不停看向?对面的谢直,用眼神请求援军!
谢直清了清嗓子,拂袖抬起?桌上的茶杯,也走了过来。
“阿越,多日未见,更见英姿飒爽了,可见厉国之行对你裨益良多!”谢直含笑道,抬手?敬茶。
他们之间没那么多客气的称谓和规矩,有的只有小称和小礼。
檀越也赶忙端起?茶杯,檀时野不敢轻举妄动了,老实地坐在软垫上,安静地像只火红色的小鹌鹑。
他现?在心里只希望谢直能够让哥哥快点灭火,他们三人一起?长大,虽说都是哥哥,可是毕竟同辈说话要管用些?。
更何况,谢直不仅是曦国丞相?,还是百年簪缨谢家的宗主?,哥哥多少都会给几分薄面的。
果然,檀越满饮此茶后,脸色好看不少,说道:“阿谢,你也一样。”
靖国公两位公子都是武将,故而?不像文官世家那样,说话文绉绉的,他们并不太懂嘴上文章。
但?是彼此的兄弟之情?,尽在这一碗茶水中了。
紧接着,檀越又道:“我自厉国来带不少上等宣纸,一会派人送到你府上去。”
谢直温润的眉眼瞬间亮了一下,面露喜色道:“当真,厉国的确是产宣纸的好地方,只可惜山高路远,纸张易潮也亦烧,我总担心运过来会突遭变故,故而?极少买来,如今你能带来,当真是多谢!”
谢直不仅怜香惜玉,爱做香囊制香包,还爱作画。
他的美人图,一笔价值千金!
“这还能有假?我几时唬过你?”檀越笑道。
因为身在皇宫,所以不能失仪,故而?他只用空了的茶杯碰了一下他的杯壁,像是用手?拍他肩头一样。
谢直笑着点头,随即他神色一沉,问道:“朝会时,陛下曾说过,西北狼王阿史?那蓝似有异动,此事?究竟如何?”
檀越眉眼也沉了下来,讳莫如深地撇了眼四周,低声道:“确有此事?,只不过是些?小动作而?已,这些?年咱们陛下征战四方,做太子时把阿史?那蓝的父亲斩首,头颅悬挂在长城,到现?在都没拿下来呢,有陛下在,他不敢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