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递给他一本卷边的信息簿。
他没接。
他只知道姐姐是华城人,在京大读书?,寒假去南舟是为了?参加妈妈的婚礼。
别的一概不知,就连她五月份要马术总决赛的消息,还是在网上?搜的。
他肺不好,心脏也?有问题,没有上?过学,模糊的记忆里,坐在车里,张望着从小学校门口出来的哥哥,在他上?车时惊喜地扑上?去,把家里带的零食捧给他,不生病输氧时每天都?能去校门口盼望这刻。
以为只要在校门口等,就能等到。
原来不止一扇门……
他或许该去姐姐家门口,等她出来远远看一眼就好了?。
可他不清楚姐姐家住哪。
而且他的轮椅要没电了?。
旁边被他从机场用两叠红钞雇来的出租车司机搓搓手问:“您看,天也?黑了?,我送您去哪儿过夜合适?”
“城西岫清庄园。”
西方?天际下的山岫消蚀在浓黑的夜幕里,庄园灯带描摹出清亮精致的轮廓,陶瓦如砚台般光亮,绿茵地泛着绿幽幽的绒光,喷泉不歇地迭起。
三楼某间窗户的光忽地一灭。
月色悠悠洩进昏暗的窗内。
书?桌的教材文件散了?一地,锃亮宽敞的桌面,像是水杯倒了?似的,残留着圈圈点点的水渍。
门边,蒋溯误触了?灯光开?关的手心,撑在墙面。
俯瞰去,往两边斜开?的裙摆,如纱帘般,仿佛被风吹得上?下曳动,骨瘦的脚掌碾地,踝骨因为用力十分棱露。仿佛拉锯似的,长锯时隐时没。
年初三那天,他没有丢的工具,今天终究派上?了?用场。
白墙的手指骨蜷拢,迸起一道道青筋。
他叫她,两遍。
她才分神不耐烦问,怎么了??
裙子,轧进去了?。他哑声。
傍晚,殷松梦从俱乐部结束训练出来时,穿了?身坎肩束腰红裙,裙褶及膝,被工具架了?起来,边缘洇了?一道深色印子。
闻言,她低眸,果然。
于是两只手,提了?提裙摆,准确说用力扯了?扯。
“呃啊……”蒋溯无意识把书?架的一本国富论给碰了?下来。
掉在地毯上?一声闷响。
尾椎骨一阵温润,是裙边。
殷松梦理了?理群摆,盯着地上?那本精装硬壳的国富论,要他别乱碰,到时候书?全砸下来,把他脑袋砸个?窟窿。
入春了?,意式陶瓦的雪化了?,汇成水,沿着瓦檐,砸在书?房外的窗台,啪啪啪啪啪,咕唧咕唧咕唧,静夜里噪响。
庄园电动闸门缓缓开?启,一辆本地牌照出租车沿路驶停在喷泉旁,司机酬劳丰厚,低头哈腰的,从后备箱搬出轮椅,推在后座旁,亲自把人挪上?轮椅。
“小少爷,有需要再找我啊!”
话落,又被丢了?一叠红钞,他捧怀一接。
乐呵呵地目送着进门的背影。
一叠一万,这一晚上?赚了?三万,他做梦似的钻回车里。
门口动静被隔绝在三楼书?房窗外。
这座庄园危敏因小时候来过一次,为了?看蒋溯舞蹈比赛,芝姨和?万伯陪同,在这住了?一晚,那是他少有的一次出远门。
他的房间在三楼。
罗马柱撑起宽敞通透的中庭回廊,他遥控电动轮椅穿过,进到主客厅,揿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