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的脸彻底绿了。
绿得像刚从地里出的还带着霜的黄瓜。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闹市口被无数人用鄙夷和嘲笑的目光来回鞭挞。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下面那个跪在地上的自己曾经最敬畏如今最痛恨的老师!
这个老不死的!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用这种方式,来羞辱自己这个九五之尊!
“太傅!你这是何意!”
一股巨大的羞愤和怒火,冲上了朱祁镇的头顶让他暂时忘记了恐惧。他指着跪在地上的思汗,发出了色厉内荏的咆哮。
“你是朕的老师!是五朝元老!朕敬你重你让你致仕荣养,安享天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吗!当着满朝文武当着这天幕神迹你想让朕难堪吗!”
他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然而面对他的咆哮思汗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他只是缓缓地,在福伯的搀扶下从冰冷的金砖上,重新站了起来。
他起身的动作很慢,很吃力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可当他真正站首了身体,转过身,面对着龙椅上那个气急败坏的青年皇帝时一股无形的,却又重如泰山的气场瞬间从他那枯瘦的身体里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经历了一百多年宦海沉浮看惯了无数生死荣辱,将三代帝王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权谋家,所独有的气场。
冷静淡漠,却又带着足以压垮一切的威严。
整个金銮殿的温度,仿佛都在这一刻,下降了好几度。
就连朱祁镇那歇斯底里的咆哮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他看着思汗那双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一股熟悉的,来自童年记忆深处的恐惧,再次不受控制地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他……他又要开始训我了。
思汗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依旧苍老但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子清晰无比地敲在朱祁镇以及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陛下,你问老臣是何意?”
他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
“老臣想问问陛下你所谓的御驾亲征又是何意?”
不等朱祁镇回答思汗便自问自答。
“你是想效仿太宗皇帝开疆拓土,扬我国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