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她了。
阿勒里克看著她,眼神复杂。
有担忧,也有一丝瞭然。
他先开了口,声音被刻意压得很低,像在分享一个秘密:
“我的女士,夜深了。
您不该在这里。”
伊莲诺拉握紧烛台,冰冷的金属得她指节发白。
大脑一片空白,无数画面却在空白中炸开:
那个总能变戏法似的,从宽大袖口里掏出异国玩偶的沉默男人;
那个在她读不懂诗歌而苦恼时,会用粗劣的木偶讲故事为她解闷的文书;
那个在她被父亲斥责后,悄悄送来一杯温牛奶的男人隨著她长大,他们之间只剩下礼节性的问候。
他成了恪尽职守的印信官,她是活在歌谣里的城主之女。
可记忆里那份不带任何目的的温暖,是真真切切的。
很多时候,伊莲诺拉都觉得,眼前这个不苟言言笑的男人,比血缘上的那个,更像一位父亲。
在这座爬满谎言的冰冷府邸里,他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带著墨水和旧纸气味的温暖。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她选择赌上一切,赌上这位在她童年中唯一给予她温暖的长者的良知。
“我不是来找诗集的,阿勒里克大师。”
声音发颤,但每个字都像小石子一样,清晰地落在死寂的空气里。
“我和同伴在调查城里的灰木病。
我们发现那不是瘟疫,而是一个人为的诅咒。
是父亲身边的那个德鲁伊顾问,莫尔加——他在向古勒塔復仇。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仇恨从何而来?
我必须找到答案。
档案室里,有没有任何关於他,或者关於东部那片林地的旧记录?
任何能解释这一切的线索?”
“同伴”这个词,让阿勒里克眼中的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惊讶,隨即被一种沉重的,几乎是疲惫的悲哀淹没。
他嘆了口气。
那声嘆息,不像嘆息。
更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积压了数十年,终於找到了一个裂口,乾涩地漏了出来。
“我等这个问题。”他轻声说,“等了很多年了。”
伊莲诺拉紧绷的脊背,在那一刻忽然就鬆了。
阿勒里克转过身,示意她跟上。
他的影子被烛火拉得很长,像一个沉默的引路人。
“您是对的,小姐。
那份仇恨的根源,就埋在那片东部林地里。
但您用常规的方法是找不到的。”
他一边走,一边低声解释。
“所有关於那片林地的公开卷宗,比如城市扩建计划、木材徵用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