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迷恋那个歌匠,因为他把丑陋的现实编进好听的歌里。
而我,在教你怎么碾碎那些歌,让你看清楚力量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看见的混乱,只是在为一座更坚固的堡垒清理地基。
一座不再需要用谎言和诗歌粉饰的堡垒。
他伸出手,伊莲诺拉甚至能感到那只手带来的寒气。
但它停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蔑地挥了挥,像在驱赶一只飞蛾。
“回你的房间。
想清楚,你是想活在那些一戳就破的童话里,还是学著看懂这个世界的规矩。
然后,和我一起制定它。”
这比任何训斥都更让她发冷。
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湿冷的寒意。
他不是在生气。
他是在—“教导”。
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扭曲的逻辑。
一个闹脾气的女儿,在他那庞大计划的齿轮前,无足轻重。
夜深了。
远处,“雄狮之吼”的方向,第一声鲁特琴的高亢拨弦穿透了夜幕。
丹德里恩开场了。
伊莲诺拉的呼吸屏住,贴著墙壁滑出房间。
走廊里舖著她踩了十几年的昂贵地毯,每一种纹她都认得。
墙上掛著先祖们的肖像,他们的眼睛在烛光里油亮而沉寂。
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样。
可那温暖的烛光,现在只让她觉得虚假。
僕人们压低声音的交谈,过去是无聊的背景。
现在却像一根根绷紧的弦,隨时会因她一个错误的脚步而发出警报。
丹德里恩的歌声飘来,时而激昂,时而悲戚。
像一张无形的网,將府邸內外的耳朵都牢牢捕获,伊莲诺拉能听见庭院里,卫兵们被吸引过去的低声议论和脚步声。
就是现在。
她抓住这个空隙,从裙下摸出备用的黄铜钥匙,插进通往档案室的那扇厚重橡木门。
锁舌退回的“咔噠”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一股混合著旧羊皮纸和陈腐尘埃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几欲咳嗽。
这里是她童年的禁地,如今却成了唯一的圣坛。
她点燃隨身带来的蜡烛,微弱的光在成排高耸的卷宗架间,投下摇曳不定的、怪物般的巨大阴影。
她刚往里走了两步。
心臟,骤然一停。
在档案室最深处的阴影里,站著一个人。
一个瘦高的身影。
静静地,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
是阿勒里克大师一一城主府的手抄房总管,父亲最信任的印信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