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万良有些疑惑地看着杨涟:“都堂,找罗总镇何事?”
杨涟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解释道:
“罗一贯此人,你或许不甚了解。
他自幼由寡母抚养长大,性子刚烈耿直,最是看不惯贪赃枉法之事。
锦衣卫查了他两个月,没查出半点违法乱纪的痕迹。
他在军中与士卒同甘共苦,士卒吃粗粮,他绝不独享细粮。
士卒的甲胄破了,他亲自带着亲兵帮着缝补,在军中威望极高。”
“之前抚顺之战,他率部先登攻城,斩杀建奴百余人,立下大功,陛下特意下旨超拔他为副总兵。
这般又忠又勇、干净磊落之人,正是咱们此次整顿广宁的可用之材。”
“此番熊经略换防,将他换到此处,便是为了今日。”
说话间,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一个身着黑色甲胄的将领策马而来。
那将领约莫三十多岁,面容刚毅,额头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刀疤,正是罗一贯。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杨涟面前,单膝跪地:
“末将罗一贯,参见都堂!不知都堂深夜唤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杨涟连忙上前半步,双手扣住罗一贯的肘弯,他轻轻向上一托,将罗一贯稳稳扶起。
“总镇不必多礼,深夜唤你,是有一件关乎广宁安危的大事,要托付给你……”
罗一贯刚直起身,闻言便是一愣。
他眉头微挑,刚毅的脸上露出几分诧异。
“不知都堂要托付的是何事?末将麾下儿郎皆已备好,若需厮杀,随时能上!”
杨涟闻言,从内袋里掏出一个油纸裹得严实的册子。
“你看这个。”
杨涟将册子递到罗一贯手中。
“这是锦衣卫查了三个月的结果,上面每一个名字,都是吸辽西军户血的蠹虫。”
罗一贯双手接过册子,借着身边士卒手中摇曳的火把光,逐行细看。
纸页上的字极小,却一笔一画清晰:
“西平堡小旗王三,吃空饷五名,私卖军粮二十石”
“总旗李达,克扣冬衣五十件,转卖蒙古部落”
……
越往后翻,人名的官职越高,罪证也越触目惊心。
当翻到“广宁参将鲍承先”那一页时,罗一贯的呼吸骤然粗重。
“鲍承先……天启元年冬,私吞军粮三千石、冬衣两千件,致西平堡军户饿死二十六人。
天启二年正月,遣亲随送火药三百斤至蒙古奈曼部,换羊三千只。
二月,与建奴细作在堡外破庙密会,泄露辽东换防消息……”
罗一贯低声念着罪证,脸上越发震惊。
“不想这罪证居然如此之多?
吃空饷、喝兵血也就罢了,竟敢通蒙古、通建奴!
那些饿死的军户,哪个不是家里有老有小,就靠那点军粮活命?”
他猛地合上册子,双眼简直是快要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