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帐内的争论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时,熊廷弼才缓缓抬手。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撤回去,固然安稳。”
熊廷弼的声音沉稳,却很是有份量。
“可诸位想过吗?我们从辽阳、沈阳出兵至此,耗费了多少粮草?
朝廷拨下的军饷,是百姓的血汗;陛下的信任,是托付辽东的安危。
若是就这么无功而返,怎么向朝廷交代?怎么向辽东百姓交代?”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
“陛下虽曾说过‘钱粮不是问题’,可我们身为臣子,岂能肆意挥霍?此番若是撤了,朝中的言官们会怎么说?他们定会弹劾我们‘畏敌怯战’‘劳民伤财’。
到时候,陛下就算想保我们,也要顶着满朝的压力。这不是我熊廷弼愿意见到的,更不是诸位愿意见到的。”
这话戳中了所有人的心事。
明朝言官的笔杆子比刀还利,若是落个“畏敌”的名声,别说升官,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
童仲揆的脸色微微一变,不再提撤兵的话。
“而且,马参将和满将军说得不错,此战我们不是没有胜算。”
“努尔哈赤的人虽打了胜仗,士气高涨,可他们也是刚经历过大战,将士们的体力、战马的精力,都还没恢复。
反观我们,在抚顺城外休整半月,将士们养精蓄锐,装备也补足了。
更重要的是,沈阳大捷之后,咱们明军早就不是从前那支畏金如虎的军队了,我们有与建奴一战的底气,更有打赢的信心!”
是啊!
干嘛要这么害怕努尔哈赤?
难道我们真的打不过吗?
原本附和撤兵的将领们也抬起头,眼中露出了战意。
他们回忆起沈阳之战时,明军如何靠着火器和阵法击退建奴,想起战后百姓夹道欢迎、陛下发赏的场景,心中的犹豫渐渐被坚定取代。
童仲揆上前一步,对着熊廷弼拱手行礼,语气诚恳:
“经略公明鉴,末将之前只想着稳妥,却忘了还有这一层关系在。既然经略公决定一战,末将愿听候调遣!”
“我等也愿听候调遣!”
其他将领纷纷拱手,齐声应和。
之前的分歧烟消云散,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坚定起来。
既然大方向定了,不管之前有多少不同意见,此刻都要拧成一股绳,全力以赴。
熊廷弼望着帐内渐渐凝聚的士气,紧绷的眉梢稍稍舒展,心中那股悬着的焦虑终于落了几分。
他抬手按住桌案,声音沉稳如磐。
“既然诸位都决意一战,本经略倒有三套战法,今日便与诸位一同参谋,看看哪套更合时宜。”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他脑中已将战局拆解重组,清晰勾勒出三套应对之策。
这份临危不乱的应变与谋算,让帐内将领暗自叹服,一个个屏息凝神,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
“请经略公明言!”
见众人眼中满是期许,熊廷弼不再耽搁,抬手点向沙盘上的抚顺城,沉声开口:
“第一套战法,名为‘围点打援,设伏歼敌’。此计分两步走,步步需紧咬要害。”
“第一步,虚围抚顺,锁死守军。留一万五千精锐,挑选步卒与神机营混编,继续围着抚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