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蒙古部落归附大金,本就是看中大金势大,能跟着分些好处。
抢来的汉人奴隶、掳掠的金银财帛、草原上的牧场牲畜,哪一样不是实打实的利益?
可若是这棵“大树”真的倒了,赫图阿拉成了废墟,捞好处无望,他们凭什么还耗在这里?
怕是转脸就会带着部众北返草原,甚至可能倒戈投靠明朝,讨个安稳前程。
听了扈尔汉之语。
努尔哈赤这才想起之前的惨状,想起那些摆在校场上的尸体,胸口又泛起一阵窒痛。
但他毕竟是久经风浪的枭雄,瞬间便明白了扈尔汉的用意。
军心不能乱,尤其是在这个紧要关头。
他拔下身上最后一根银针,指尖被针尖的寒气刺得一颤,却硬是撑着坐直了身子,胸口的闷痛被他强压下去,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我令,立刻设坛祭祀!”
扈尔汉一愣:“大汗?您的身子骨……”
“本汗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血誓,誓报此仇!”
努尔哈赤的目光扫过帐内,带着一股狠厉。
“也要让外面那些人看看,我努尔哈赤的身子骨,硬朗得很!”
他就是要做给那些蒙古台吉看,做给所有动摇的人看。
他还没垮,大金还没垮,谁也别想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
扈尔汉脸上仍有担忧。
汗王刚从昏厥中醒来,气息都还没理顺,此刻强撑着祭祀发血誓,怕是会伤了根本。
可他看着努尔哈赤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到了嘴边的劝阻又咽了回去。
他太了解这位汗王了,一旦做了决定,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奴才遵王汗令。”
扈尔汉躬身领命,转身出帐时,脚步却比来时沉重了几分。
帐外的风更紧了,吹得营帐边的大纛猎猎作响。
扈尔汉看着远处那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蒙古兵,眉头紧锁,高声对亲卫道:“快!取黑毡铺坛,备牛羊祭品,再找萨满来!”
他一边吩咐,一边暗自叹气。
这场祭祀,表面上是誓师复仇,实则更像一场稳住人心的戏。
只是这戏的主角,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天命汗,谁也说不清,这硬撑着的“硬朗”,能维持多久。
而帐内,努尔哈赤扶着榻沿,缓缓站起身。
他强撑着喝了一碗温热的鹿血,浓稠的血浆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脸上渐渐浮起几分血色。
亲卫为他披上甲胄,遮住了那身仍在微微颤抖的躯体。
穿着甲胄,努尔哈赤步伐缓慢,却又坚定的朝外走去。
很快。
祭祀仪式在废墟旁的空地上开始了。
萨满们围着燃起的篝火跳着古老的舞步,铜铃与骨哨的声响在风中回荡,牛羊祭品被摆上临时搭建的祭台,鲜血顺着石缝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