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洵既然敢伸手,就得有被连根拔起的觉悟。
十王府就挨着紫禁城的东华门,与宫城的威严相比,多了几分宗室府邸特有的闲散。
魏朝的亲信太监李忠揣着密报,一路小跑。
他知道这事急,皇帝的怒火还在密报上烧着呢。
不过半个时辰,十王府的朱漆大门便出现在眼前。
守门的侍卫见是宫里来的人,还捧着明黄色的封套,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放行。
李忠也不看两旁的景致,径直穿过抄手游廊,往福王朱常洵的府邸走去。
此时的十王府里,住着五位龙子凤孙。
除了被召回京的福王、楚王,还有三位尚未就藩的王爷:瑞王朱常浩整日闭门修道,桂王朱常瀛沉迷于书画,惠王朱常润则爱与文士清谈。
唯有福王府邸日日车水马龙,透着几分不甘寂寞的热闹。
“宫里的公公来了!”
随着管家一声吆喝,福王府的人慌忙迎了出来。
朱常洵早已得了信,此刻正站在二门口,三百多斤的身子裹在织金蟒袍里,像座移动的肉山。
他脸上堆着褶子般的笑容,眼角的细纹里都透着得意。
楚王那一百万两“谢恩银”送进内库才三日,宫里就有动静,定然是陛下龙颜大悦,要赏他些珍玩,说不定还会松口让他回洛阳。
“有劳公公跑一趟,快里面请!”
朱常洵一边说一边就往地上跪,肥硕的膝盖弯下去时,带动着腰间的玉带发出“咔啦”轻响。
“臣福王朱常洵,恭迎圣驾……哦不,恭迎圣旨!”
他这一跪,身后的属官、仆役也跟着“哗啦啦”跪倒一片,院子里顿时黑压压跪了一片。
朱常洵跪在地上,不过片刻就传来阵阵酸麻。
他耐着性子等了半晌,却迟迟没听见预想中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不由得微微抬头,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挂不住,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天使辛苦了,这日头也升起来了,若是有旨意,不妨早些宣了,也好让本王领旨谢恩啊。”
他这话音刚落,就见那太监脸上没半点笑意,嘴角反而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讽。
李忠往前半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福王。
“王爷怕是误会了,咱家今日来,并未带着圣旨。”
“没……没有圣旨?”
朱常洵脸上的笑容“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三百多斤的身子猛地一僵,像被人兜头浇了桶冰水。
他这才注意到,太监手里捧着的并非明黄的圣旨卷轴,而是个薄薄的明黄色的牛皮封套,上面还盖着锦衣卫的朱红印鉴。
那是他最忌惮的印记。
李忠看着他骤然变色的脸,心里冷笑一声,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那份密报,用两根手指捏着,递到朱常洵面前:“陛下说了,让王爷亲自瞧瞧这个。看完了,自然就明白宫里的意思了。”
“锦衣卫密报?”
朱常洵的声音陡然发颤,指尖触到那粗糙的牛皮纸时,竟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缩回手。
他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锦衣卫的密探,那些人无孔不入,连他在洛阳府里偷偷藏了多少窖银都摸得一清二楚。
此刻见了这封套,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旁边的长史周师文见势不妙,连忙给旁边的仆役使了个眼色,几人悄悄往前挪了半步,准备随时扶住自家王爷。
朱常洵定了定神,咬着牙接过密报,肥硕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拆开绳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