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峰的脚步声让他抬起了头。
山羊鬍推了推眼镜,一双小眼睛在许峰身上扫了扫,带著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和审视。
“老板,想淘换点什么?”
许峰没有废话,將几张美元拍在柜檯上。
山羊鬍手的动作停住了,目光从铜钱上移开,落在那几张绿色的钞票上,眼神亮了亮。
“给我找一身最普通的短衫和裤子,要旧的,穿过的。”
许峰的声音压得很低。
“再来一顶旧毡帽,一副平光眼镜。”
他停顿了一下,指了指柜檯角落里一个装著戏班子行头的木箱。
“还有,唱戏用的那种假鬍子,粘的牢一点的。”
山羊鬍的眉毛挑了挑,脸上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
他没多问,这种打扮,一看就是有麻烦在身,想换个头脸躲灾的。
在这种地方,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
“好说。”
他麻利地收起钱,转身在如山的杂物堆里翻找起来。
很快,一套沾著油渍和灰尘的蓝布短打,一顶边缘磨损的毡帽,和一副镜片上带著划痕的圆框眼镜,被扔在了柜檯上。
他又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小纸包,递给许峰。
“松香胶,遇火烤化,粘上鬍子,泡水里都掉不下来。”
许峰拿起东西,转身就走。
“老板,慢走。”
山羊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著一丝懒洋洋的调侃,“出门在外,万事小心。”
拐进一条更深的死胡同,许峰迅速换上了那身行头。
冰冷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带著一股陌生人的汗味。
他用打火机烤化了松香胶,將一把灰白的八字鬍,仔细地粘在唇上。
再戴上毡帽和眼镜。
镜片上的划痕,让眼前的世界都变得有些模糊。
他对著一汪积水,照了照自己的新模样。
水面倒映出的,是一个四十多岁,面容憔悴,眼神浑浊的底层苦力。
再也找不到半点那个法庭上慷慨陈词的年轻人的影子。
“许峰”死了。
活下来的人,需要一个新的名字,一个新的身份。
他朝著金陵城里最混乱、最黑暗的角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