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创一时没了主意,如果夏月真的要逃,他们怎么留,难道真像上次尚睿吩咐的那样,只需要留个活口?
夏月怕旁人怀疑,镇定地走到楼下。一楼大堂里热闹非凡,压根没人注意她,连刚才那个小伙计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她目不斜视地走到外面马厩里,牵了自己的那匹马。
临走前,她回身望了一眼二楼的窗户。她估计一会儿小伙计会將烤乾的衣服给他送去,看到他那副模样,肯定会去叫人替他看病。
怕惹人注意,她没有立刻骑马,而是牵著它,走在大道上,慢悠悠地。一来她怕迷路,二来她断定像尚睿那个样子,自己醒过来都难,莫要说来追她了。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家客栈。
他那么年轻力壮,看著身板也不错,应该不会因为发点高烧就死了的。
可是——万一那小伙计和掌柜都是个黑心眼,见自己跑了,留下的那个又不省人事,直接將他抬出来扔了了事,又如何是好?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夏月突然想起他为她冻伤的那双手,还有在黑壁崖的石洞內,那滴顺著他鼻尖滴落的雨水。
她走了一截,再翻身上了马。
一颗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了起来,越缠越密,绕了一层又一层,裹得她透不过气来。
这时,仿佛有一滴水滴在了上面,那么小小的一团湿润,却在层层迭迭中扩散开来,渐渐沁到了深处,清凉冰冷的触感挨著她的心,一时之间,似乎有了道裂痕,徐徐清风透入心间。
她骑在马背上,扭身看著来路,深深地吸了一口扑面而来的风,拉著韁绳又原路折返。
她告诉自己在血鹊这事情上,她欠了他一条命,如今先还了再说。
六
夏月这么快去而復返,让姚创措手不及,他不知道夏月的意图,也不敢拿尚睿的安危来冒险,让他们再单独相处,便轻轻一跃藏在了屋樑上。
她回到屋里,摸了一下尚睿的额头。
果然已经烫得惊人。
他开始囈语不止,但是模模糊糊听不清在说什么。
夏月叫了小伙计给他找了床被子给他盖上,自己又去打了盆凉水,拿帕子浸湿了之后敷在他的额头上。他的头和四肢截然相反,简直冰火两重天,所以折磨得他时不时地哆嗦一下。
小伙计见他这样,不禁问:“他冷成这样,要不要再加一床被子?”
夏月摇头:“他只是发高烧所以才觉得冷,盖多了反而不好。”
小伙计又热心地问:“要不要我给他弄个汤婆子来?”
夏月摸了摸他透心凉的手,答道:“他身上烫,这样的病就是要散了热气才好。汤婆子太烈了。”说著,顾不得小伙计还在旁边,就將他双手焐在自己温热的掌中。
可是他的手指那长,她压根包不住一半,只好来回地揉搓著。
小伙计以为两个人定是夫妻,也没多想。
夏月又说:“小哥,麻烦你帮我们找辆车,送我们进城去。”
小伙计想想也是,这里荒郊野外的,既没大夫也没药,肯定不如城里方便,说道:“只是,这马车……”
夏月懂他的意思。她出门压根没带银子,也没注意尚睿刚才换了衣服之后將钱袋子搁哪儿了,只得將怀里的那根金簪交给小伙子:“我没带钱,你看这个行不行,还要麻烦你找两个人帮我把他抬下楼去。”
小伙计心中一跳:“姑娘,你这首饰忒贵重了,行是行,肯定要不了那么多。”
她本来没打算留著这簪子,若是方才她逃了,也是打算將它当了做盘缠。她想了想:“要不你拿去切个角,剩下的还我。”
小伙计觉得这主意倒是不错,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准备去请教掌柜的,却忍不住又问道:“这么好看的首饰,切了是不是有点可惜?”
夏月搓著掌中那双冰凉的手,眼皮也没抬:“身外之物有什么可惜的。”这东西反正是他掏钱买的,拿来救他的命不正好是用在刀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