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芙蓉向胜两边开(5)
“我幼时有一次隨父亲坐船出海,回程的时候看见。那时是初夏,虽然紫重葛的只剩下一半,但是在海上看仍然觉得不可思议。我当时就想,这里怎么能叫黑壁崖呢,明明是紫重葛的墙。”他喃喃地解释著,脸上的神情似乎也被这一片紫色吞併了。
“海上看著更美吗?”她好奇。
“一样美。”他嘴角含笑,眼眸中似乎融著春阳。
说话间,海水涨潮了。
海水漫延上了滩涂,已经淹没了一些紫重葛的瓣,將它们捲入水中。
幸而,她早早跟著他站在了高处的礁石上。
骤雨后的海岸仍然不太平静,海水由远及近起起伏伏,最后狠狠地拍打在礁石上,顷刻碎成雪白的碎屑,再迅速消散。
忽高忽低,如此反覆。
夏月看得有些出神。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听著奔腾激昂的惊涛声,久未说话。
尚睿站在她的身后。
一个巨浪拍过来,激起一人高的银白浪,朝她脚上扑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后背撞在尚睿的身上。他伸手去牵她的手。
她一惊,手指被他碰到的时候,仿佛被烙铁烫了一般,猛地抽了回来。
一番接触,她用余光又开始打量他。
这个男子,他竟然能叫出她的真名,还能让李季给她治病。
更何况,他明明姓洪,却又长了一副尉家人的好麵皮,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据说开国的太祖皇帝,也是个鼎鼎有名的美男子。而自大卫开朝以来,好几代都是择美入后宫,所以尉家人的五官底子越来越好。
她未见过先储,也未见过其他皇室宗亲,却有一年元日隨著父亲远远瞧过先帝的龙顏,知天命的年纪却温文沉寧,风姿犹存。
再想想子瑾。
她和子瑾从小一同吃喝,彼此熟稔得跟左右手一般,她自然习惯了他的容貌,也不以为意。突然,她想起那一夜王淦几人褻瀆子瑾的话,面色霎时就白了,胸中顿时痛得似乎要滴出血来。
若是没有那场变故,天下间谁敢那般拿他的面貌来冒犯他。
如此一想,更加怨恨起御座上的那个人和徐氏来。
旁边的尚睿自小浸淫朝堂宫闈,心思縝密,见她面色忽明忽暗,便能將她此刻的心思猜个七八分。
一只低空掠过俯衝至水面捕食的大鸟,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寂静。
“我的確认识你父亲。”他直接说道,“却没什么来往。”
夏月狐疑。因为看他不过二十来岁,换成十年前父亲在朝廷任职的时候,他才多大?要说仅仅只是彼此认识,她却是不怎么相信。
她虽不精於算计,却也不傻。但是她又能如何,拿著刀抵著他的脖子叫他说真话?
思忖到此,夏月不禁想要抬头去摸对襟里藏著的那根簪子,手到半空却怕他生疑,生生把动作收了回来。
“你父亲为人孤高,我十分敬佩他的人品。”
当年,谁也没想到先储会託孤於喻晟。喻晟向来为人清醒孤高,胸中只装著天下社稷,后来和先储政见也不尽相同,虽然他因为先储而入仕,后来却没人將他归为先储一党,所以当时才將他忽略。
君子一诺千金,没想到他甘愿为了那一句承诺,放弃江山抱负和自己一身的才学,携著妻女四处躲避追捕,隱於市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