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懒得与他爭辩。
他只是看向刘振,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从京城押运十万两白银去河南,不眠不休,马匹跑死无论,需要几天?”
刘振想也不想便答:“沿途驛站接力,最快也要七日!况且……百人以上的押运队,目標太大,简直就是竖在旷野里的靶子,沿途的山匪水寇闻著味就来了……”
“那押运这个呢?”
陈默两指捏著那张轻飘飘的纸,在空中晃了晃。
刘振呆住了。
王恪脸上的讥讽也僵住了。
是啊。
押运一箱子这样的“纸”,和押运一箱子能压断车轴、能引来无数豺狼窥伺的白银,其中的差別,不可以道里计!
“可……可是,陈大人!”刘振的理智回笼,急得直跺脚,“百姓不认!商家更不认!拿著这张纸,连一粒米都换不来,它就是一张擦屁股都嫌硬的废纸!”
这才是最致命的问题。
“所以,需要这个。”
陈默的目光,穿过喧囂的工地,望向了远处那座沉默而威严的皇宫。
一个时辰后。
乾清宫。
皇帝的指尖,正捻著那张轻薄的“大炎宝钞”。
纸张独特的韧性与印章凹凸的触感,清晰地从指腹传来。
他面前的御案上,摊著另一份陈默连夜写就的《宝钞发行条例》。
条例万言,核心只有一条。
——凭此宝钞,可於未来的大炎银行,无条件、无限制,兑付等额黄金白银。
以大炎国库为担保。
以至高无上的皇权为背书。
“陈默。”
皇帝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风暴前的闷雷。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不是在发行一张纸。”
“你是在用朕的信誉,用整个大炎二百年的国本,来做一场豪赌!”
陈默长跪於地,没有抬头,声音却异常清晰。
“陛下,臣不是在赌。”
“臣只是在向天下人,陈述一个事实。”
“真正让天下流通的,从来不是金银本身。”
“而是陛下的承诺。”
皇帝捏著宝钞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
他死死盯著陈默的头顶,目光如炬,仿佛要將他整个人都洞穿。
大殿之內,死寂无声。
时间久到,连烛芯都爆开了一次璀璨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