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一走,我们……”
老吏说不下去了,猛地將一杯酒灌进喉咙,呛得涕泪横流。
满堂官吏,无论老少,齐齐起身,举杯。
“我等,敬陈大人!”
声音在空旷的厅堂里迴荡,竟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陈默看著他们。
看著这些曾今一个个只图混日子、熬资歷的同僚,如今眼圈泛红,眼神里,有了某种他从未见过的光。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像一条火线,从喉咙笔直地烧进胃里。
他一句话都没说。
他怕自己一开口,说出的,会是他们最不想听,也最无法理解的话。
他想说,別敬我,我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我自己能睡个安稳觉,不用半夜被噩梦惊醒。
他想说,我恨不得现在就躺回府衙后院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摇椅上,天塌下来都別叫我。
可这些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能喝。
一杯,又一杯。
用酒精的灼热,去压制心头那股让他喘不过气的憋闷。
宴席散尽。
陈默独自一人,站在府衙最高的观星台上。
南阳的夜风,带著雨后泥土和庄稼拔节的清香,吹在发烫的脸上,很舒服。
他终究,是没能留在南阳。
那座巍峨的皇城,那位高居御座的皇帝,用京城的富贵荣华,给他造了一座金碧辉煌的笼子。
而南阳的百姓,用他们最质朴的爱戴和最沉重的期盼,给他上了另一把无形的锁。
他的躺平之路,从被那座皇城盯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彻底堵死了。
陈默仰头,望著漫天星斗,长长吐出一口混著酒气的白雾。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一种荒诞到极致的好笑。
想要成功地躺平,竟然需要先把自己折腾成一个谁都离不开的能臣。
这是什么见鬼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