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时的表情,充满了无辜、愤怒和被陷害的无助绝望。”
邓慎苍老的脸庞上,露出回忆之色,他说道:“正如刘郎中所说,下官在大理寺,经歷过不少案子,见过不少犯人,经验也算丰富·—所以除非他们真的十分善於偽装,能够欺骗到下官,否则,他们便是真的对银丟失之事全然无知。”
刘树义指尖轻轻磕著书案,沉吟片刻,道:“后来呢?”
邓慎道:“因下官始终问不出有用的口供,时任大理寺卿的沐寺卿等待不及,便亲自去审讯。”
“下官不知道沐寺卿是如何审讯的,在他审讯之后,那些將士便突然招了。”
刘树义眼眸眯起:“沐寺卿审讯了多少人?”
邓慎想了想:“得有十来个吧。”
“全都招了?”
“是,沐寺卿比下官厉害的多,只要是他审讯的,最后都招了。”
凡审讯,必招供。真是够厉害的。
“任兴呢?”
刘树义又道:“他在此案里,都做了什么?”
邓慎道:“餉银案的转折,就是任少卿带来的,若非任少卿识破冯木的踪跡问题,让冯木暴露,餉银案不可能进展的如此顺畅。”
“而除了找到冯木外,任少卿也参与了审讯,如沐寺卿一样,任少卿参与的审讯,也基本上都招供了。”
刘树义想到了一件事,道:“本官见卷宗记载,很多人都参与了审讯,但最后於卷宗上留下名字和功劳的,只有沐寺卿等十几人而已—是不是其他人也都如你一般,没有让他们招供,最后只得让沐寺卿等人出手,才最终招供。”
“因此,功劳只集中在沐寺卿等人身上?”
邓慎没想到刘树义能如此快的察觉到这一点,他点头道:“是。”
果然—
刘树义眯著眼睛,他就说为何最后功劳,全部集中於高层身上,中下层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原来不是没给中下层机会,而是他们太不中用。
这样的话,功劳集中於沐平等人身上,中下层也不会有太多不满。
只是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所有的中下层,都无法让冯木的手下招供。
而沐平等高层一出手,那些原本嘴硬的厉害的將士,就仿佛看到了天敌,再也不坚持。—
一个两个倒也正常,可所有人都如此。
刘树义眼中闪过思索之色,他看著卷宗上的供词,忽地呵了一声。
意味深长道:“真不愧是三司的高层,本事就是比下面的人厉害。”
邓慎低著头,不敢附和刘树义的话。
刘树义看了邓慎一眼,继续道:“你可见过冯木?”
邓慎摇头:“没有,冯木因是押送银大军的最高將领,自被抓起来后,就只由沐寺卿他们几人负责,我们这些地位低下的,只负责普通將土。”
“也就是说,从冯木被抓,到你们发现冯木就是偷盗者,以及最后冯木被斩首整个过程,你们普通官员,都没机会与冯木接触?”
邓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冯木最后被斩首时,我们见到了冯木,但冯木只是喊冤,只是喊不公,只是喊——”
他犹豫了一下,声音降低,道:“只是喊太上皇眼瞎,看不出忠奸善恶。”
隨著邓慎的讲述,刘树义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的画面。
菜市口,行刑台上。
上百人被强迫跪在地上,剑子手的屠刀高高举起,沐平等三司大官冷冷看著冯木等人,义正言辞的痛斥著冯木等人的累累罪行,將他们骂的体无完肤。
而冯木等人,有人绝望,有人悲愤,有人不甘,有人如冯木一样破口大骂。
可最终,所有的声音,隨著那一声“斩”,全部消失。
上百颗头颅高高飞起,滚落在地,於鲜血之中,瞪著眼睛,不甘的看著皇宫的方向,死不目看著这些死不目的头颅,邓慎等普通官吏摇头感慨,沐平等立功之人则笑语相庆,谈论著今夜要去哪个酒楼或者青楼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