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因被赵成易等人蒙蔽,李世民错杀赵卓,对赵卓,李世民其实心里有些愧疚。
所以在刘树义为赵卓伸冤后,李世民第一时间免了赵家的流放之罪,並且派人去接赵家人返回,同时在杜如晦提起让赵卓之子赵锋进入刑部时,也没有任何犹豫便同意。
在那之后,任何需要斩首的案子,李世民都会格外注意,甚至他都在考虑,是否要更改死刑的制度,以最大限度的降低冤案的可能。
因此,刘树义此时提起赵卓,还说冯木与赵卓十分相似后,李世民便下意识想起了赵卓的冤死,对冯木的犯人身份,也同时起疑,看著李世民眉头紧紧皱著,古井无波的脸庞有了明显变化的样子,刘树义轻轻吐出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大半了。
李世民身为帝王,哪怕他再英明神武,该有的猜忌之心,也是会有。
正所谓“总有刁民想害朕”,坐在了那个位置,且这个位置还不是通过正常继承得来的,李世民的谨慎与小心,甚至高於其他帝王。
所以,当李世民对一个案子起了疑心,且这个案子还是在他眼皮底下发生时,李世民便不可能对这个案子放任不管。
如果案子真的有问题,如果真相根本不是卷宗所描述的,是冯木为了给杨文干报仇偷盗的银,那银是谁偷走的?为何会查到冯木身上?
还有。。偷盗银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不是给杨文干报仇,而银是直接送到自己手里,要安抚將士的,那李世民就必然会怀疑偷盗银之人真正要对付的,会不会是他!
若真是如此,岂不是说曾经对他怀有极大恶意,且手段通天之人,还好好的活著,甚至就藏在自己身边,隨时可能还会对他动手这种情况下,李世民岂能不管?
再加上李世民对赵卓案的遗憾种种因素下,刘树义相信,李世民绝对会让他將银案重新调查个清清楚楚。
而刘树义呢?
他只是客观的將自己发现的问题讲了出来,身为刑部司郎中,发现卷宗有问题,且此案与李世民有关,他向李世民票报十分正常,便是谁也挑不出问题。
这样的话,就能將重查案子的因果倒转。
变成李世民希望他能重查此案,而非他请求李世民重查此案。
接下来,就看李世民是否能如他所想“刘爱卿—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后,才將视线从卷宗上移开,重新落到刘树义身上。
他漆黑的眼睛盯著刘树义,脸上的表情与之前一样古並无波,却让刘树义感受到较之前更大的压力。
“你觉得,冯木是否是银案的偷盗者?”
刘树义如实摇头:“臣只能从卷宗的文字里,发现些许问题,但银案的最终结果是否真的有问题,臣没有亲自调查过,没有更多的线索与证据,不敢妄言。”
李世民听著刘树义的话,半响又是无言。
他指尖不断磕著扶手,只听那细微又连续的声音,在空旷寂寥的大殿內不断迴响,这声音就有如遥远的战鼓在擂动一般,让刘树义的心跳也隨之同步跳动起来。
刘树义下意识屏住呼吸,他知道,李世民此刻的內心,就如同这战鼓一般,在重查与否之间徘徊爭斗。
“刘树义听令—
突然,李世民手指动作一顿,声音响起。
刘树义连忙行礼:“臣在。”
李世民双眼深沉的看著下方的刘树义,道:“朕治国,一直以公正清明为准则,既然已经知晓餉银案存在诸多问题,那就不能对其放任不管。”
“此案已有百余人丧命,更有近千人流放,若此案当真別有內情,那便意味著上千人蒙冤受难!”
“哪怕这种可能性只有十之一二,朕也不能让忠诚大唐的將士蒙冤而不理不睬。”
“故此,朕决定,即刻起,重查餉银案!”
“此案之问题既然是你发现的,那便由你负责,朕给你最大权限,尽你所能调查此案,朕要知晓真相,朕要知道最后的贼人,究竟是否是冯木!”
刘树义眸光一闪,心中长出一口气。
目的——终於达成了。
他没有任何迟疑,当即朗声道:“臣遵旨!臣必竭尽全力查明真相,以报陛下之厚信。”
李世民微微頜首,他拿起毛笔,迅速写了一封手諭,而后拿起玉璽盖在了上面。
他拿起手諭,轻轻吹了吹上面未乾的字跡,將其交给刘树义,道:“持此手諭,你可调动任何人辅佐你,也可让任何人配合,若有人故意为难你,不愿配合你,你若不方便动手,就来找朕,朕给你做主!”
李世民知道当年调查银案的人地位都不低,刘树义一个五品的刑部郎中未必能镇得住他们,但论起查案的本事,没有人比刘树义更厉害,银案已经过去了快四年,且其中牵扯的隱秘恐怕极深,除了刘树义外,他也想不到还有谁能有机会查到真相。
所以,他便专门叮瞩刘树义,自己会成为刘树义最大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