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外头的动静,太子连忙把云济楚推至屏风后,“不许出来。”
云济楚无奈,想说圣驾至此,若不拜便有罪,这是她五天前刚学的。
可小太子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食指压在唇上,学着云济楚方才的模样,“嘘!”
走前还不忘再次嘱咐:“孤劝你的话,你想明白。”
说完,甩袖离开。
见太子推门而出,一众选侍跪伏于地,心里又惊又疑。
淑修娘子更是不住地磕头,“奴婢未曾看顾好太子殿下,罪该万死!”
赫连烬目光幽深,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太子身上,蹲下身朝他张开手臂。
小太子跑进父亲怀里,一手搂住父亲的脖子,一手伸出来道:“父皇,您看。”
一只蝴蝶簪子,轻颤的小珠若蝶翼摇摆。
赫连烬看了看那扇方才被太子回身掩上的门,最后将目光放在这支珠簪上。
女子饰物。
“阿念为何来此?”
太子声音不轻不重,却恰好能叫淑修娘子听个明白,“今日追纸鸢时偶然得见此簪,阿环喜欢,我便来讨要。”
淑修娘子闻言瞪大双眼,忽然意会太子何意。
赫连烬只看了那珠簪一眼,把视线重新放至不远处那扇掩好的门上,“此簪是何人之物?”
淑修娘子狠狠瞪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李文珠,后者咬咬唇重新跪伏于地。
她答话,“回禀陛下,此簪乃承香殿寻常之物,不少选侍有之。”
赫连烬不言,看向太子。
太子点头,握住簪子,双臂搂着父亲,声音难得软和,“父皇,我困了,咱们回去吧。”
“好。”
深夜,紫宸殿内传了第二碗汤药。
崔承跪于御榻前不敢抬眼,在他不敢看的地方,白日里如高耸山峰的年轻帝王肤色苍白,虚弱地靠在软枕上,他双目赤红,英挺的鼻梁上沁出细密汗珠,睫若鸦羽,眉如剑锋,一身寝衣胡乱敞开着,胸口上一道鲜红伤口被几缕墨发遮挡。
一碗药被仰头饮尽,崔承接过药碗,低声劝道:“请陛下万万珍重龙体!”
“滚。”
崔承连忙滚了。
自打赫连烬少年时离宫搬入亲王府,崔承便服侍左右,赫连烬温润儒雅,就算府里下人有几分逾矩,他也不会苛责。
可这一切,从先皇后离世后就变了。
赫连烬先是亲自带兵灭了盱罗族,后又搅入腥风血雨的夺位之战,最后踩着兄弟的血登位。
登位第一年便杀了数十名内官,那几个月,太液池岸的血色久久不散,来往宫人不敢夜里独行。
而后选秀时,更是持剑欲杀选侍女,虽然未曾闹出人命,可那位选侍女的一家都被流放,那女子最后也郁郁寡欢而死,只因肖似先皇后。
崔承在夜色中抖了抖,方才赫连烬只叫他滚,着实算得上温和。
紫宸殿前冷风呜咽,几滴雨星子打在崔承脸上,他抹了一把,对薛桂道:“去告诉太后身边的孟冬,就说陛下龙体不适,便不去看望太后了。”
殿内,赫连烬用过药后,头痛稍有缓解,他起身下榻,大步走至书案前。
一卷画像被轻柔展开,泠泠月光下,女子身着轻纱,头戴蝴蝶簪,一手持酒杯,一手引着纸鸢线,面若芙蓉,姿如纤柳,但是五官稍有模糊,就算近看也不真切。
又是一阵钻心的痛在脑袋里横冲直撞,赫连烬竭力回想亡妻面容,却无法回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