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不知云秀才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不过,人走茶凉倒是真的。
想到这儿,她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微微红了眼眶:“要是你娘还在,谁敢这么糟践你!”
提及阿娘,逢春眼圈蓦然红了,忙低下头去洗床单。
孙氏暗恼自己说错话,也岔开话题。
日头越升越高,溪边的人越聚越多。村里人爱叙闲话,逢春从不参与,但也很爱听。
东家长西家短扯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就扯到城里的赵员外头上。
赵员外是县里有名的富户,虽家大业大,子嗣却单薄,膝下唯有一子。
因是独子,养得极为骄纵,平日里便是个欺男霸女的主,手底下有不少人命官司,全部被赵员外拿钱财压了下去。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有眼,一年前,那赵公子前年也不知得了什么病症,竟一命呜呼。
家里的香火就这么断了,儿子的头七刚过不久,赵员外就放出消息,说想要纳一妾室为自己传宗接代,家里有适龄待嫁的都可来应选,便是选不上,也会给一吊钱。若是中选,赵家会出二百贯钱作为聘礼。
要知道普通庄户人家,一年省吃俭用也未必存得下二十贯钱。更何况虽嫁过去为妾,若能一举得男,这赵家偌大的家业岂不是落到自己外孙头上,将来也好帮衬帮衬家里的兄弟。
当时有不少人心动,光她们村里就有五六家带闺女去相看,只不过落选了。
可谁知中选的那几个姑娘并没有母凭子贵,不到半年的功夫相继死去。
外头传言,是赵家主母暗地里虐待小妾,活活折磨死的,也有人家去闹,全都被赵家拿钱压了下去。
这才过去不到半年,那赵员外又大张旗鼓地纳妾,这回许诺三百贯钱。
“这赵家都害死了那么多姑娘,还有人把自己的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架不住有些人见钱眼开呗,那可是三百贯钱!我听我城里的亲戚说,已经有人带着姑娘上门去相看哩!”
“可怜啊,简直是丧良心!”
“……”
一旁的逢春听得心生不忍,也不知道这回哪家姑娘遭殃!
随即她又暗自庆幸,自己早有了夫婿人选,也是个秀才。
去年年初他去省城求学,临走前,他还同自己说,无论这回是否中举,归家后都会来她家里提亲。
逢春越想越害羞,脸颊一阵阵发烫,觉得十分地不好意思,左右瞧了一眼。
好在大家一门心思都在赵员外纳妾一事上,并无人在意她。
被单洗完,逢春跟大家道别后家去。
刚到院门口,她听见院子里头有人正在跟张氏说话。像是在说她的亲事。
逢春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放轻脚步上前。
待听清楚里头的对话,她手里沉重的木盆哐当一声砸到雪地上,刚洗干净的被单上沾了不少的泥点子。
正在这时,院门打开,张氏和一个脸上像是糊了两斤面粉,嘴唇红得就跟吃了小孩似的妇人出现在眼帘里。
是城里的刘媒婆,去年也是她帮赵员外来村里纳妾,逢春远远地瞧过一眼,印象深刻。
张氏显然没想到逢春在门外,眼里闪过一抹惊慌。
刘媒婆则眼前一亮。
她做媒婆二十几年,出落得这么美的姑娘可不多见。莫说给大户人家做妾,便是嫁去做正妻,也大把人抢着要。
刘媒婆的眸光落在逢春鼓鼓囊囊的胸脯子片刻,又伸手在她挺翘的臀上捏了一把。
以她的经验,绝对是个好生养的!
刘媒婆十分满意地把沉甸甸的钱袋子递给张氏,“这是定金,过两日我来领人。”
张氏咽了咽口水,伸手接了过来。
当着逢春的面,两人就这么把买卖敲定了。
直到刘媒婆走远,回过神来的少女眼眶血红地看向张氏,声音颤抖,“你把我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