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逢春没见过比他更俊的男子。
兴许是出去见过世面,举手投足跟他们这些乡下人也不一样,看上去像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哥儿。
具体多大的人家逢春也说不上来。
大抵就是娘亲在世时给她描述的钟鸣鼎食之家。
村里几个待嫁的姑娘时常借着洗衣裳的由头,假装从他门口路过,就是为了多瞧他一眼。不过,无人敢和他搭讪。
原先总往陆家跑的逢春没怎么去了,毕竟陆攸回来了,她再往人家家里跑,被人瞧见会说闲话。
“逢春!”阿明哥的媳妇儿明嫂嫂喊她,“走啊,去洗衣裳!”
“就来!”
如同见到救星的逢春回了一句,一扭头见陆攸正看向自己,结结巴巴地说了句“陆攸哥哥我要去洗衣裳”,直到对方又“嗯”了一声,她才如蒙大赦地端着木盆朝明嫂嫂跑去。
近了,明嫂嫂低声问:“和陆攸说啥呢?”
逢春摇头:“没说什么。”
明嫂嫂“啧啧”两声:“也就你有那个胆子和他说话,我一看见他腿肚子就哆嗦,也不知哪个姑娘敢嫁给他!”
“谁知道呢,”逢春腼腆地笑笑,“我也很怕他!”
明嫂嫂问:“话说,他年纪也不小,咋没见人给他说亲?”
逢春摇头:“我也不知。”
明嫂嫂:“你不是和他阿娘熟?”
逢春:“好久不去了……”
俩人边聊边朝小溪边走去。
这会儿时辰尚早,小溪边人不多。
逢春找了一个角落蹲下,拨开水面上的一些消融的冰块,把被单浸泡到水里。
冬日里的水是暖的,冻得僵硬的手放在水里泡一泡,倒是舒缓不少。
“你弟弟又尿床了!”一个大嗓门突然插进来。
逢春抬头一看,一长相有些凶的方脸妇人抱一盆衣裳在她面前蹲下。
是里正大叔的媳妇儿孙氏,平日里很照顾她。
逢春乖巧地“嗯”了一声,道了一声“孙婶婶好。”
孙氏心直口快,“她咋不叫自己的闺女出来洗,回回都使唤你!””
逢春:“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也没什么。”
孙氏:“你啊,就是太懂事儿。你要是跟你阿耶说,你看你阿耶怎么收拾她!”
逢春苦笑,“可我阿耶,总是要跟她过一辈子的呀。”
孙氏听了这话,不由地想起她娘陈氏来。
那是一个叫人看了就自卑的女子,长得跟天仙似的不说,性情温柔娴静,且心灵手巧,画出来的花样子便是镇上最好的绣庄也比不上。明明过着清贫的日子,嘴上总说,“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其实现在,也很好。”
最重要的是从不嫌她们乡下人粗俗,十分热情好客,孙氏没事儿往她家里跑,让她教自己绣花,她也从来不觉得烦。
后来陈氏去了,云秀才差点没跟着去。
孙氏当时还劝他,就算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女儿想想。
云秀才也知道,自己妻子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女儿,这才有活下去的念头。
一开始有人上门给云秀才说亲,全部被云秀才一一回绝,说这一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把逢春拉扯大,也好告慰亡妻在天之灵。
村里没有哪个女人不羡慕陈氏,都说跟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死也值了。孙氏还因为这个事儿,和自家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干过架。
原以为云秀才真要为陈氏守一辈子,谁曾想云秀才还是续了弦。
这也就罢了,当初护得跟眼珠子似的闺女被后娘糟践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