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最喜张扬的红色,昨夜却刻意选了最暗的玄衣,只因血色染在玄衣上最不显眼。
玄色虽掩住了血色,却掩不住他因失血而泛青的唇色,更掩不住缠满绷带的胸口那骇人的血迹。
“……”
楚昱珩喉结滚动,银乌枪砸在地上。
他单膝跪地扯开大氅,当看见肋间纱布竟被血浸透时,指尖猛地一颤。
秦墨睁开眼,湿漉漉的睫毛像折翅的蝶,有些蔫蔫的,“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他看向他的指尖,脸色大变,一下子就破了音,“都说了你三日内不要动武,嘶,你一会儿回去就去找我师姐让她看看!”
他着急忙慌的想要看他的伤,却牵动了自己的伤,只好动了动手臂,攥住他的手指,心疼的直皱眉,凶巴巴道,“听到没!”
明明自己伤成这样,却关心起他来,楚昱珩心里五味杂陈,蓦然低头小心翼翼的亲了亲他的鬓角,把他虚虚抱着,声音哑得不成样:“你气死我得了,你知不知道我……”
他不说话了,银甲下的肌肉绷得死紧,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像是要将翻涌的情绪硬生生咽回去,“我给你上药……”
他的声音带着某种被强行扼制在齿关的哽咽。
“我没事,”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秦墨抬起脸,轻轻蹭了蹭他的,似在安慰,“走之前师姐有给我备药,这些伤就是看起来严重,不碍事的。”
一听这话,楚昱珩刚下去的脾气一下子冒了起来,他抬起手准备抽人,再看到秦墨仰着脸不躲不避的模样还有他那一身伤,无从下手的只好揪住他的耳朵,“你管这叫演戏?”
暴怒与心疼在胸腔里撕扯,他是真的想狠狠揍他一顿:“是啊,你秦墨算无遗策!算到了你前面几个皇兄要对付你,算到了我会告知玄明卫,算到了草场的大火,算到了我妹妹被掳走,就连也你自己跌落悬崖也被你算计的清清楚楚,你他娘的连自己的命都能算计,我算是个什么东西?!”
楚昱珩猛地后退一步,银甲撞在岩壁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盯着秦墨,像是第一次看清这个人:“还有藤蔓,你连坠崖的落点的方位,甚至我找你的路线,都在你算计之中!我像个蒙在鼓里的傻子,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忽然低笑起来,似是嘲讽:“那我跟你之间的事情……是不是也在五殿下的棋局里?!”
他垂下头,自嘲的笑了笑,“确实是委屈五殿下了,平日里跟我……”
秦墨听见他的话音就骤然心慌,他猛地扑上前,伤口撕裂的血色瞬间染透玄衣。
他死死攥住楚昱珩的衣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没有!”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之前就怕楚昱珩看到自己满腹算计的一面,一直在他跟前竭力隐藏,只可惜这次还是让他知道了。
他咳着血沫急急去够楚昱珩的手,却被他一把挥开,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抓住他的衣摆,急急道,“我没有算计过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真的没有,你信我……”
楚昱珩看着秦墨琉璃色的瞳孔倒影着他,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样子,看着他脖子上那道明显的伤痕,突然泄了一口气,他闭了闭眼,疲惫道,“你先在这里呆着吧,我走了。”
秦墨再次去抓住那只布满薄茧的手,哪怕浑身痛的要命却依然倔强的不肯松手,声音委屈,“我真的没有!你不能不要我!我瞒着你,是怕你拦我,更怕你知道了实情,没办法做样子给他们看……昨夜的这局我是算计到了你们所有人,但你不能质疑我和你之间的感情。”
“阿珩,”他呼吸很重,声音却软下来,“你当我自私也好,狂妄也罢,这局我必须走到底……”他指尖轻轻勾住楚昱珩战甲下的暗扣,“但求你,别扔下我……这次之后你想怎么揍我收拾我我都没意见,只要你能消气,你还肯管着我,我都依你。”
楚昱珩望着那双湿漉漉的琉璃色眸子,那里面盛满了罕见的慌乱与哀求。
就像是他第一次对他捅破窗户纸的那样,平日里所有的张扬恣意与明烈鲜活在此刻碎裂。
这是他护着看着长的这么高的小崽子。
“……行了,我先出去。”楚昱珩终是叹了口气,将大氅仔细掖好,声音却还是硬邦邦的:“等你演完这场戏,回去再跟你算账。”
秦墨没忘记他手上的伤,不依不挠,“你记得去找我师姐……”
楚昱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