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名侍卫带着夜露寒气疾步而入,双手呈上一卷羊皮地图,上面墨迹犹新。
他接过,在烛光下缓缓展开——只见鬼哭涧的地形被朱砂细致勾勒,各处埋伏清晰标注:东崖弓手的位置用黑点标记,西崖草场的火油陷阱画着火焰符号,溪水边的毒药投放点则标着骷髅印记。
最引人注目的是几处用金粉特别圈出的位置:秦墨的红点已接近悬崖边缘,秦书的蓝点埋伏在上游,秦止的青点卡在谷口要道,而秦景之的紫点竟诡异地徘徊在战场外围。
“老二呢?”顺嘉帝的指尖在金粉标记上摩挲,突然发问。
侍卫略有迟疑,声音发紧:“回陛下,二殿下并未入谷,二殿下……被毒蜂所困,现正在帐中避祸。太医说,蛰伤处已敷了药,暂无大碍……”
顺嘉帝指尖一顿,想起黄昏时,小五阴沉着脸警告周围几个兄长的神情。
“倒是记仇。”皇帝唇角微扬,语气淡得听不出喜怒,“下午马被蛰了,晚上就让人帐子都不得安生。”
邱池偷眼瞧去,只见皇帝眉梢都写着纵容。
“陛下,可要派太医……”
“不必。”他端起早已凉透的茶轻抿一口:“老二既然有本事往东谷撒药,自然也有本事治蜂毒。”
“让他长长记性也好。”
帐外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声更为急促,进来的人为玄明卫的副统领孟浣,他玄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单膝还未跪稳就急急道,“回陛下,楚小姐在主营被掳,六殿下与叶将军已经往西侧密林追去,平南候也已独自追去西侧密林,现在赤炎军由陆副将暂代。”
“哦?”顺嘉帝将茶盏轻轻搁下,指尖在羊皮地图上敲了敲,语气意味不明:“那鬼哭涧那边如何了?”
孟浣立刻俯首禀报:“回陛下,五殿下已深入谷中,正与狼王周旋。大殿下的人马埋伏在上游,我们已控制住东崖大半弓手,三殿下的人守在谷口,世子殿下……”他声音微顿,“世子殿下的人马始终在战场外围游走,似在观望。”
顺嘉帝然轻笑出声:“好啊,真是朕的好儿子们,倒是都长本事了。”
他抬手示意两人近前,指尖在案几上重重一叩:“玄明卫继续盯着,但不必插手。”
孟浣喉结滚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陛下,那楚小姐是否要派人去救?毕竟是主营遇袭……”
话未说完,顺嘉帝已抬手止住。
“朕何时说过不救?”皇帝指尖在案几上轻点,眼底寒芒乍现,“传朕口谕——”
“韩城暗中跟着鬼哭涧的行动,孟浣带一队玄明卫给朕把楚小姐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若有人阻拦……就地格杀,不必回禀。”
两人心头一震,瞬间明白了皇帝在敲山震虎——不管是谁掳走了楚家小姐,总归都是为了把平南候调离鬼哭涧,冲着五殿下去的,皇帝现在这一举动,实则是一个明晃晃的警告。
邱池低垂着头,心中暗叹。
陛下这哪是在救楚小姐?
分明是在保五殿下,若楚昱珩因妹妹遇险而分心,导致秦墨在鬼哭涧出了差错……
“末将领命。”两人退出大帐去办事,眼观鼻鼻观心当作什么都不知情,实则内心翻起滔天巨浪。
帐外夜风呜咽,卷着远处的狼嚎与隐约的金戈声。
皇帝闭目细听,仿佛在品味这场由他亲手纵容的杀戮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