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眼睛冒着凶狠的光、伸着带血獠牙的怪兽发现了我,它像是穴居的巨大的化石熊。
无疑,就算我是个小男孩,我也会被那种想法吓得浑身发抖,只想赶快逃跑。但,此时我仅仅是苦笑。
在林地那边亮起了火光,在那里,早已经忘记黑夜恐惧的农场里的人们正要睡下。
在这里能遇到的最大最恐怖的野兽,我能想到的就只有狐狸了。这里最后一只小熊五年前就被打死了,至于狼,已经十年都没出现过。
更可笑的是,这里站着我和瓦西里耶维奇,两个有经验的猎人,都集中注意力等待猎物上钩。而这个猎物是兔子。
要知道我和瓦西里耶维奇加起来大概也有一百岁了。他是有名的狩猎学专家。至于我,这一生我到过原始森林,去过冻土带,遭遇过许多野兽。
我们都是研究动物学的。在早已有人类居住的地方研究,也许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惊喜了。
童年的日子已经离我们远去,那时候栅栏外的每一片森林都住满了人,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野兽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各种各样奇妙的事物:妖怪、美人鱼、小隐身人和其他妖精,我们和它们有同样的权利。
童话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吸引力,因为我们了解它的整个生命过程。
我颤抖了,在我左边的森林里传来短促的、低沉的、嘶哑的叫声。那样突然地一声大叫只能是古老的长在地里的石头发出的(要知道整个地面都被苔藓覆盖着)。可是同时我一点儿也不怀疑这是野兽的叫声,只是我叫不出这种野兽的名字。
我好奇地在寂静中倾听,现在也许叫声还会重复,那时候我就知道这叫声是哪种动物的了。
突然间,在我左边传来扎里瓦挣扎的惨叫,它代替了凶残的叫声。
看家狗经常声嘶力竭地叫,声音嘹亮,但要是叫两次那就完全不同啦!
对于兔子,猎狗从来不会拼命大声地叫。而我的袋子里总会带着两只爆破枪弹:这是原始森林里古老的习惯,在打猎的时候无论任何情况下都要有子弹。但是很明显,我还没来得及取出它们,还没有退出铅砂弹。因为扎里瓦已经离我很近了,那么野兽应该更近。
我始终紧紧盯着森林里的黑影,稍微抬了抬枪杆。
突然,林间蹿出一只像狼一样大小的动物,我正准备射击……但是又把枪放下了。
它竟然是扎里瓦。
它不做声,先是朝一个方向蹿去,接着又蹿向另一个方向,又跑到坟丘下,抬起头紧紧地盯着我看,然后又断断续续地叫起来。我确信它是发现了野兽的踪迹。接着它从我的右边飞奔到路的另一侧。
一瞬间,白色的猎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它直接奔向瓦西里耶维奇站着的树林边缘,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瞧吧,会响起枪声的。
但是扎里瓦的叫声越来越远,也没传来枪声。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我承认我的感觉很不自在。
猎犬的行为已经很明显了,它沿着野兽的踪迹走,来到我脚下的坟丘,证明在它之前,那野兽也来过。
而且正是那个我叫不出名字的怪兽。
像是幽灵一样无声无息。
如果我没发现它,那么它也不可能发现我,要知道我在山丘上——当然,在晴朗的夜空下很容易被发现。而且它的嗅觉也会告诉它有人类在附近,正巧这晚风是从我这边向树林边缘的方向吹,而它就是从那边过来的。
什么样的怪兽能在离我二十步远时,却没被我发现呢?甚至连爪子落在林中落叶上的簌簌声都没有!
瓦西里耶维奇也没有开枪,就是说怪兽像隐形人一样从他身边走过。
这时扎里瓦的叫声已经消失在森林深处。
我突然感觉到今晚很冷。
无论怎样,事实就是野兽来过了,而且不会再回来了。
我拉上保险,背上枪。从坟丘上下来时点着了烟。最后我和瓦西里耶维奇在路上相遇。
他问:“你看见了吗?”
“怎么回事,什么也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