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三四郎さんしろう(11)
三四郎看到人群中穿着白点外套的广田老师长长的身影。
交错于这群青年队伍中的老师的步调是时代的错乱。
最近与次郎开始在学校卖起文艺协会的戏票。两三天内,所有他认识的人几乎都被他推销过了,后来他开始从不认识的人下手。他多半在走廊抓人,而且绝不轻易放过,总是想尽办法要别人购买。偶尔在斡旋中遇到钟响,对方才得以脱逃,与次郎将这种称之为“天不时”。有时候对方会笑笑,搞了半天还弄不懂意思,与次郎便称之为“人不和”。有时候他会逮住从厕所出来的老师,老师边用手帕擦手,边说:“现在不方便!”然后急忙地走进图书馆,不再出来。与次郎并没有对此下什么封号。他望着老师的背影,告诉三四郎说:“他一定是患了肠炎!”
“售票的托你卖几张啊?”三四郎问他。
“能卖多少就尽量卖多少。”与次郎答。
“你不怕卖太多,到时候场地容不下那么多人吗?”三四郎又问。
“是有点担心啦!”与次郎说。
“你这样卖了不担心啊?”三四郎再追究。
“唉呀,没关系啦!有的人只是给个面子买张票而已,有可能到时候不会来,还有些患肠炎的啊!”与次郎辩驳道。
三四郎看了与次郎卖票的样子,不禁担心了起来。当场付钱的人当然马上拿票,可是有些学生没付钱,他也给票。
三四郎问他:“难道那些人真的会付钱吗?”
与次郎应道:“当然不会!规规矩矩地卖几张票,不如豁出去卖多一点比较得利。”
与次郎将这种做法拿来和汤姆士公司在日本卖百科全书的方法做比较。光是比较,听起来是很好,可是三四郎心里就是不踏实。于是他还是提醒了与次郎,与次郎的反应很有趣。
“他们可全是东京帝国大学的大学生耶!”
“就算是大学生,大多数的人一碰到钱的事情就会和你一样,事不关己的。”
“即使他们没有善意,文艺协会那边应该也不会啰嗦的。反正不管卖几张票,倒头来肯定是协会要赔钱。”
三四郎为了慎重起见,向与次郎确认那到底是他的意见,还是协会这么说的。与次郎回答他说:“当然是我的见解,如果协会也这么认为的话,事情就好办了。”
听与次郎这么一说,好像不去看这次演艺会的人都是傻瓜似的。与次郎讲得让人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一样。不知道他是为了卖票,还是为了对演艺会的一种信仰,或者纯粹只是为自己,顺便为对方,然后为下一回的演艺会做准备,还是想尽量把世间的空气弄得热闹些,实在是令人难以清楚分辨。即使对方觉得很傻,也不领会与次郎的一番说辞。
与次郎首先讲到会员辛苦排练时的事情。听他说完后,似乎大部分的会员在练习完之后,并没能派上用场。然后他又说了背景的事情。说那幅背景画很重要,于是请来东京有为的青年画家制作,运用了相当的技巧完成的;接着他说到服装,从头到脚都完全是依据典故做的;再来是剧本,全是新作品,都非常有趣。除此之外,应有尽有。
与次郎说他已经送票给广田老师和原口先生了,而野野宫兄妹和里见兄妹则是被他逼迫购买头等座位的票。一切都很顺利!三四郎为与次郎高呼了一句“演艺万岁”。
那晚,与次郎来到三四郎的住处。与次郎和白天时大不相同,僵直着身子坐在火炉旁喊着:“好冷、好冷!”那张脸似乎不只是觉得寒冷而已。他本来将手伸在火炉旁烘烤的,后来还是揣进怀里。三四郎为了让与次郎的脸照亮些,便将书桌上的油灯从另一头移到这一头。不过与次郎却低着头,那盏油灯只照在他黑黑的平头上。与次郎一脸没精打采的。三四郎问他怎么了,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油灯。
“这里还没安装电线啊?”他问了毫不相关的问题。
“还没装。听说就快装了,油灯太暗不好啊!”三四郎答道。
与次郎却突然忘了油灯这件事一样地接口说:“喂!小川,事情糟透了!”
三四郎问他原因。与次郎从怀里掏出两张皱巴巴重叠着的报纸。他取下其中一张,重新叠好后叫三四郎看。与次郎用手指着要他看的地方。三四郎凑到油灯旁,看到标题写着“大学的纯文学系”。
大学里的外文系本来都是由西洋人担任,主事者将所有的课程都交给外国老师教授,可是随着时势的进步与多数学生的希望所致,本国人教授的必修课程也受到承认了。前一阵子物色了适当的人选,总算决定由某人担任,听说不久就会公布了。某氏因为之前是被派任至国外留学的英才,因此非常适合担任此职。新闻的内容大致是如此。
“那就不是广田老师了嘛!”三四郎回头看看与次郎,与次郎依然盯着报纸看。
“这是真的吗?”三四郎又问。
“大概吧!我本来以为没问题的,结果还是做得不够周详。我原本就听说那个人很积极地在为自己铺路的。”与次郎说。
“可是这不过只是传言罢了,不到正式公布谁也不晓得。”
“果真如此的话当然没关系,不过那上面写的和老师都无关。”与次郎说完后,又把另一张报纸折好,用指头压住标题,拿给三四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