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是这对双胞胎的亲哥哥,他们有共同的母亲。白矩在他两个弟弟活着的时候,不喜欢读书,讨厌跟钱打交道,甚至感觉跟人交往十分麻烦。他最大的嗜好是养鸟和驯化动物。同时期的白猊,在天启结交大批习武者,日日高朋满座,说的话经常不符合事实,热衷夸大其词,会讨很多女孩子欢心。他教所有的弟弟们习武,有时间就给他们讲战场上的故事。
双胞胎十四岁那年,白猊十七岁,边境燃起了战火。在这之前,白猊作为讨虏将军,已经跟着前辈出战两次,每次都大获全胜,他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他能征惯战,是天降奇才。所以,这次有人上书文帝,推荐白猊作为最高统帅,全权出征。文帝征求了很多人意见,自己又经过慎重思考,同意了。但是他在白猊出征之前,告诫他:一定要设法掩盖本部粮草的运输痕迹,同时不要让它们离开你的视野太远。
白猊满口答应下来,但是等到他带队走出几百里之后,才发现多了两个人——双胞胎偷偷跟在他的队伍里,因为他们崇拜这个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大哥。白猊本应该当机立断把他俩送回去,但是在双胞胎的哀求攻势和他自己的信心之下,他终于带上了这两个弟弟。
交战伊始,势如破竹,顺利的完全不像话,事实上,白猊确实把敌人打败了。于是他忘记了父亲的告诫,把缴获的物品与粮食合在一处,大肆庆祝,那天晚上正是双胞胎的十五岁生日。
是夜,粮草辎重遭到了袭击,不是敌人,而是土匪。
文帝的忠告来源非常简单:是年旱涝并作,天下正在饥荒之时。饥饿到濒死边缘的流民,为了一口吃的,他们不惜袭击任何队伍。
猝不及防之下,白猊率部营救,但是被打退的敌人借机卷土重来,两面夹攻。混乱中白猊军首尾难顾,三方势力陷入胶着时,双胞胎准确地判断了形势,他们没有经过大哥的允许,双双驰援辎重部队,将流寇打散,眼看局势就要逆转之时,敌人埋伏的弓箭手射来了两排冷箭。
两位皇子当场被扎成了筛子。他们的头被砍下来,身体和四肢在乱军中被剁成肉泥。在白猊终于抽出手来救援时,有人把双胞胎的头远远抛过来,落在他脚下。
大败。白猊靠着亲兵的保护,杀出重围时只剩下十几个人。他让其他人回天启报信,自己万念俱灰,一头扎进了深山,想要吊死自己。就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饿到想要吃人肉的夏凌,被自己的命运弄得仰天狂笑。
等他终于回到天启后,一切都改变了。有的时候白猊自己也忍不住想,如果当年自己没有犯错,会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父亲也许最终会在双胞胎中培养一个接班人,他和白矩,还能保持一点儿所谓的兄弟之情。
可是过去无法假设。他必须背负着失去两名最优秀弟弟的责任一直到死,有人在他回来的第二个月里,向文帝上书暗示他是蓄意害死竞争者,谋图上位,文帝把奏章扔给白猊,不发一言。麒王乖乖地把这篇文字捡回去,态度驯顺地像一条狗。
父亲,我不知道怎么弥补,唯有让自己变成您所需要的人。麒王抱持着这个念头,成为了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至于这期间所受的煎熬与折磨,他已经都想不起来了。
唯有失去兄弟时的尖锐痛苦,他从来没有忘记。
“我也会保护我的兄弟。”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白猊对白徵明说,“而且我有这个能力,你有吗?”
素王低着头,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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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在渎貉眼帘中的,是一名双目失明的老人,和一个没有双腿,只能靠双臂支撑前行的少年。
他盯着那个少年,说:
“我认识你。”
少年清脆地笑起来:
“我也认识你。”
老人问道:
“熟人?”
“爷爷,有一次我上街讨冰山吃,见过这个家伙。”
“他欺负你了?”
“没有,他只是看见我欺负了那个吝啬鬼。”
“那就好。”老人扬声喝道,“这位英雄,闪开道路,我们无冤无仇。”
渎貉纹丝没动:“放你们过去,危险。”
无腿乞儿大怒,灰暗的脸涨红了:“爷爷!这个人很讨厌!让我来解决他!”
老人凭感觉拦住了乞儿的动作,他没有即刻发动进攻,而是试图说服渎貉:
“我们此去,可救万民于水火。”
“如何救?”
“除掉麒王!”
渎貉的黑剑,灵蛇般飞刺而来。乞儿大喝一声,将老人推开,在他和渎貉之间,无数硕大的石块破土而出,雨点一般向无面剑客砸落下来。
渎貉的剑被石雨所阻,只能被迫后退,就见那些石块一击不中,落地而没。乞儿掀起第一波石雨之后,似乎需要蓄气才能开始第二波,这给了渎貉机会——剑客避其锋芒之后,箭步突前。但是还没等他靠近乞儿,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横亘在他们之间,剑锋砍在上面,就如同遇到了铁砧,铮铮作响,火花四射。
失明老人二度开言:“我等为万民而来,英雄纵然忠心护主,也只有一死而已,这又是何必?”
渎貉已经不准备回答了。他只是让自己的剑向四面八方延展开去,寻找这股铁墙的边缘,乞儿的二次石块攻击,被他悉数击落。很快,剑找到了墙的尽头,蜿蜒地钻了进去。
乞儿喊道:“爷爷!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