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大概已经烧开了。”路明非转身从陈雯雯面前走过,声音没什么太大起伏,“咖啡你要喝甜的还是不甜的?还是说要苦的?”
“你决定就好,我都可以。”陈雯雯答道,她摇了摇不太清晰的脑袋,思绪模模糊糊的。
或许是窗外的雨吧,她心想,因为那些雨来的太早也太晚,因为那些雨带来了浅雾和低温,结果就是她在温暖的室內看不清窗外的风景。
她视线轻轻移动,落在了路明非手上那熟练的动作,热水被倒入了她常用的小杯子里,咖啡粉的旋涡瞬间升起,杯壁上的几朵梔子纹似乎是因为升温所以显得有些不一样了,甚至能闻到纹里透出来的香气。
陈雯雯注视著路明非的侧脸,看著他的专注,窗外的冷色调光线打在他的侧脸,低垂的眼帘下布著一层模糊的阴影。陈雯雯想说“要不多加两块方”“可以帮我多放一点咖啡粉”之类的话,
可话语从肚子里涌上来,又被喉咙堵住,吐出去的只有几声连她自己都听不清的嘆息。
某个问题,寒假期间她想过很多次的问题,她一直都没能得到一个具体答案的问题,现在已然有了答案。
儘管她不太想认可这样一个答案。
路明非的手很稳,流畅精確,不会有半点多余的动作,像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眼底没有多余的闪烁,只剩下平静的、接近於淡漠的专注。
陈雯雯见过这样的路明非,只是见的很少,少到她曾经几度以为她不会在和路明非独处时见到路明非这副模样。
“好了,趁热。”路明非將泡好的咖啡推了过去。
“谢谢。”陈雯雯的手指抵住杯壁,低声回应。
咖啡的香气顺著鼻腔通入大脑和心肺,丝丝缕缕的暖意挤进了陈雯雯的身躯。
儘管是在空调房里,但陈雯雯总觉得有些冷,可能是天气,也可能不是。
她抿了一小口滚烫的咖啡,身体却没有被温暖填满,反倒是让心中的那股酸涩和迷茫更加清晰。
人在无助时,总会不自觉的將视线投向身边离自己最近的人,陈雯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处於无助的状態,但她的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警向了路明非。
她看著路明非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倒入咖啡粉末、倒热水、加奶精和方,白色的马克杯没什么纹可以闪烁的,只是有著和它顏色相近的热气顺著杯壁蔓延出来,一点点的撩拨著陈雯雯的鼻腔。
路明非搬来一个凳子,在陈雯雯的对面坐下,两人共用的是一张长桌,中间隔了不少空隙,也不用担心谁的手会碰到谁,谁的杯子会放在另一人更顺手的位置。
陈雯雯看著他抿了一口杯中滚烫、浑浊的咖啡,喉结上下滚动,那点微不足道的声音好像就是社团教室里唯一的杂音,直到路明非再次抬起眸子奇怪的看向她时,並说:“我脸上有字吗?”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態,一时间居然失神。
“没有没有。”陈雯雯连连摆手,勉强笑著,“我走神了。”
她的確走神了。
曾经那个喜欢当她跟班的、习惯性討好她的、看向她时眼底放著微弱光芒的少年,此刻只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变成了一株陌生又沉默的草,独自扎根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
社团教室外,雨幕渐渐厚了些,陈雯雯能清晰的看见,窗边的雨水越来越多,进入她视线的滴答声越来越洪亮。
直到它们盖过了一切。
陈雯雯清楚地知道,她和路明非之间的关係並不复杂。
连“朋友”都算不上。